第三天,走到校场找到爹爹,告诉他,我要学剑。爹爹又惊又喜,却终于缓缓摇头:阿芜,你要是不愿学,就不学了。我说:将军,我愿意学。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被杀了,还是有人会伤心难过的,有一个是我的爹爹,还有一个是纪云琅。我从此日日不间断地来到校场,除了长矛、大刀、弓箭、铁枪和铁鞭,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兵器,然后我知道了什么是弩箭,什么是狼牙棒,什么是柳叶刀,什么是链子锤……我甚至还见识了几种叫做暗器的东西,然后我才知道,兵器上是可以喂上毒药的。我问爹爹,兵器上喂了毒药会怎样?爹爹说,喂了毒药,敌人会死得更快。兵器的伤是外伤,毒药的伤是内伤。外伤会让人流血,毒药却会让人的血染上毒性,等着毒药流回了心脏,那边无药可医了。我心中一凛,问道:将军,中了喂毒暗器的人,可是会流出黑血吗?爹爹亦感到好奇:你如何知道?我心中感到不安,眼前只是那郦国二皇子肩头一片乌黑的样子,我未回答爹爹的话,只问道:那么中了暗器的毒,流出了黑血,是否还有救?爹爹说道:有的会有救,有的就没救了。兵器上涂了毒药若不是更加厉害,又何必多此一举。我终于知道,那姓纪的少年是受了刀伤,并且中了毒。我纵马到了边境的那座山,找遍了那个山头,也没有看到少年的尸体,就连那些被杀死的大汉,也都不见了踪影。我记挂着这个少年,因为与他的见面,在我心中留下了疑团。第一,那些人一路上山没有找到他,正要下山从去往别处,我们在山洞里,应该是安全的,他为什么要领着我走出山洞呢?第二,我举剑刺中那个大汉的时候,少年的剑也已经从背后刺中那大汉的心脏了。从刀口的深度看来,少年显然是比我更先出手。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让我拔剑呢?春去秋来,寒暑交替。我学了越来越多的本事,也明白了越来越多关于打斗的道理。这些道理让我对心中的疑惑更加深重,而那天破晓时分火把昏黄光线下的一幕,却在我脑中愈发明晰,甚至比事发当日,更加清楚了不知多少。我知道,当那个大汉面向我的时候,就是在少年刺中那个大汉背后的一刹那,另一个人刺中了少年的肩头。少年对我叫道,拔剑。而在那同时,我手中的剑,也刺中了那个大汉的腹部。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少年没有去刺那个大汉,那么他根本不会受伤。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少年选择了跟我刺向同一个人。或者他根本不必让我出手,他自己已经可以解决;或者我已经出手了,他可以去防御另外的那个人,那他便不会受伤。我不明白,无论怎样,都不能想明白。我还记得少年跟我说的那两句话:多谢你及时拔剑,帮了我。这是他们中最强的高手,你若是不拔剑,他会在杀了你之后,趁我被人缠住的时候,再杀了我。如今看来,这两句都是假话。第一,我当时拙劣到无任何技巧可言的剑法,并没有帮到他一分一毫。第二,被我刺中的那个人,显然不是那天我们遇到的那群人中最强的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在少年肩头刺中一剑的人。者当然是我自己学了武术之后,才醒悟过来的。第三,我的剑刺出的时候,少年的剑已经穿进了那人的后心,那人已经不可能去杀了我,更不可能杀了那少年。这几个疑点,让我一直苦思不解。然而思索,毕竟只是我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学武,才占据了我生活中的大多数时间。校场里面的兵器何止数十种,而我竟是要一一习遍。爹爹在教我武功的时候,比之平时更加严厉了不知多少。常常是一脸肃然地瞪着我,看着我将一个剑花挽上十遍二十遍。等我的手臂感到无力的时候,爹爹突然伸出手中的剑,在我看清楚之前,就已经挑落了我手中的剑。然后,在盯着我捡起来,重新再舞十遍二十遍。或者待我拉好的弓射出了一支流星般的羽箭,爹爹的箭却突然从一侧出现,后发先至,竟是比我的箭更快一瞬,正中靶子的红心。而我那眼见万无一失的箭,反而跌落。爹爹说,战场上生死往往只是一瞬,取胜只有两个法门,或者你的箭要更快,或者你的箭更有力道更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