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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宁海侯赐宁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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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无比地皇宫深处,天下最有权力的大明宫冬暖阁,却远远不如大景江山那般有气势。  宝鼎里的焚香渐渐散去,只留下厚积香灰,门外西去阳光侧光向照在三清像身。  殿内铺着浅色石砖,左右依次站着内阁几位学士,与六部大员,今天并非正式朝会。  宣景帝没有坐高高的龙椅,只是在蒲团上坐着,穿着青蓝色道袍,乌黑发束的紧紧,只是双眼比正常人通红。  阁老冯士祥在左手第一位,坐在圆凳上,这位大景第一阁老,是名满天下的“权臣”,生的却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只是花白胡须显示他不年轻。  右手第一位是忠顺王,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儿,头颅无精打采垂着,似乎快要睡着一般,这些朝臣知道,陛下最近用忠顺王顺手,不用议政,但今儿这道会是要参加的。  宣景对身后的戴权道:“今年江浙倭寇少了,丝绸多了,赏一万匹给忠顺王府,再赏三千匹给宁海侯。”

戴权立刻答道:“是,奴婢待会儿便去给江南织造局传旨。”

忠顺王这时又要跪下谢恩,宣景连忙说道:“不用谢恩了,后面儿要你办的事儿也多。”

“臣谢陛下。”

贾芸道。  戴权这时抓住时机,在宣景的耳边说道:“大好事儿,大好事儿,奴婢再给陛下报个小喜,江南织造局这回跟西洋的商人一次就谈好了六十万匹丝绸的生意。”

宣景听后神情果然一振:“六十万匹卖到西洋是多少钱?”

户部尚书:“在我朝大景,两京十三省卖是八两银子一匹,运往西洋,能卖到十八两银子一匹,每匹多赚十两,六十万匹便能赚六百万两。”

宣景:“好事,问问吴王,浙江那边产的丝能跟上吗,宁海侯在浙江抗倭第一人,觉得浙江此事如何。”

贾芸站起身来,恭敬行礼,故意沉吟,道:“陛下,浙江才遭受大战,百姓还需恢复,只怕丝绸供不上,倭寇残害工人过千,怕是有些难。”

宣景帝并不傻,又是精明人,一听便知话中有意:“冯学士,今年春浙江便改稻为桑,怎么不见动静,可是有遇到了难处,还是说浙江遭倭寇侵袭,今年要拖,那明年能不能办!”

“圣明无过陛下。”

冯学士笑道。  宣景起身,有些微红的眼睛扫视一圈儿:“你们诉苦的话,朕就不听了,有苦向内阁,向他们三诉去,但六十万匹丝绸,得卖出去。”

众臣躬身点头:“是。”

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把丝绸卖给西洋人,可见大景国库日渐空虚,大量需要银子。  随之次辅魏福承站起来,恭敬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关于宁海侯府邸的奏疏,已经批复。”

贾芸转过头,自己的府邸已经批复下来,不知是宁景街哪一座,将军府终究太小。  宣景帝闻言,笑道:“嗯,贾爱卿你过几日选个吉时搬过去吧。”

“是。”

贾芸笑道:“臣谢陛下,不知是哪一座。”

魏福承笑道:“是宁荣街,宁国府那座府邸,空闲出来,正合适。”

贾芸惊了片刻,左手捏着右手直到青筋暴起,手堵在嘴边咳嗽几声,似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半晌才道:“陛下,可还有其他的府邸。”

好家伙,贾蓉死在里面儿,贾珍也落败,这地儿不吉利,若是往后抄家岂不连带自己。  “怎么讲!难不成你还要朕给你盖座新的出来,剩下的两座是王府,藩王之所,朕给你你敢住吗。”

你真心赐我肯定住……贾芸淡淡说道:“臣不敢。”

宣景此时双眼有些红,隆冬却穿的夏衣,不时饮茶。  贾芸下意识觉得,这是宣景吃“丹药”过量吧。  宣景帝看着贾芸,说道:“宁国府有何不好,你且先住着,往后等辽东打完了仗,朕让工部给你新造一座。”

这皇帝给自己画大饼呢。贾芸微微笑应道:“臣……”  宣景的语气变淡了起来:“嗯?朕知你自立门户,但归根结底,你也是荣公之血脉,这是你的家事,你处理好便是了。明儿便搬,让忠顺王帮你。”

站在旁边的忠顺王恭敬道:“是,陛下。”

见贾芸不吭声,宣景道:“你犹豫便是抗旨,再如此,朕砍了你!”

“是,臣遵旨。”

贾芸无奈应下。  见贾芸同意,宣景面容平顺下来。  这样自己又少一笔开支,留下来造道宫也不错。  宣景帝站起来,闭目良久,随即挥手,“都去忙吧。”

众大臣走出大殿,忠顺王看了眼贾芸,笑道:“明日本王来与贾将军同搬府邸。”

贾芸走在雪里,点头:“那便有劳王爷。”

忠顺王点头,看了眼四周,待无人后才低低道:“你我不便多说,王爷给你的信在宁寿宫。”

乾清宫,坤宁宫,以及东六宫外还有几位太妃,贵妃的宫殿,宁寿宫,仁寿宫,凤藻宫。  红楼中凤藻宫曾是元春之处。  仁寿宫,凤藻宫,永乐宫,是靖王和其他几位王爷母妃之所,剩下的是老太妃养老之所。  宁寿宫是吴王母裴贵妃处。  贾芸身为羽林卫指挥使,自是不便和各王爷走的太近,就连忠顺王也是偶尔几句话。  夜里巡逻时见过宁寿宫灯亮,但贾芸都是避着那位“妖妃”,自己之前用假毒药骗她,自己去金陵时,每次让宫女悄悄去府里去拿。  谁想到有次假药解药被这个蠢蠢的妖妃忘记吃,发现自己容颜依旧后,便醒悟过来是贾芸骗了他,瞬间对他在猎场的好感全部消失。  上次本来是故意让他扛甘蔗,结果被他直接扛回家了……  有次远远见到她在御花园,便看到她最突出的桃——臀和两只西瓜,堪称水果集合。  时间到了下午,距离宫中暮鼓还有三刻钟,乾清门外,十来名新调来的羽林卫士腰间悬挂着铜牌和换值的交涉。  贾芸换了一身黑色锦袍,戴着无翼纱冠,腰悬佩剑,走在十来名羽林卫最前。  “大明门附近有处狗洞,当年便有宫人钻过……”  “凤藻宫派三名女羽林卫,四周巡逻便是,夜里不可轻视。”

贾芸道:“内宫之地是后宫各位娘娘之所,乾清宫是陛下之所,我等不能以任何缘由进入,否则格杀勿论!  每隔一个时辰,再此处碰头一次继续巡逻。”

众人领命,纷纷离去。  留下贾芸在宫道巡查。  等暮鼓响起,贾芸便可回家,此时便登上高亭。  凤藻宫外,刘贵妃带着靖王的小女儿在堆雪狮子。  坤宁宫附近积雪最厚,自卫皇后逝去,便无人居住,只有宫人从宫廊快速穿过。  宁寿宫是裴惜苇所住,宫内四周都是地龙,温暖如夏,还有温泉假山分布树下。  殿内几个宫女正陪着那妖妃在荡秋千,其中一道蜂腰桃臀,的身影很惹人眼,穿着红色宫装。  修长的双腿,以及西瓜在秋千的晃荡下随着颠簸,雪腻香肩白皙,近数展现,温暖的宫内欢笑不绝。  淮王母妃则是常年摆弄水墨,宫里最多的便是丹砂这些颜料。  ……  ……  暮鼓声响起时,贾芸有意无意来到宁寿宫附近,忠顺王说吴王给他的信放在这里。  定是前些日子吴王借故探望自己母妃,让宫女转交。  藩王不能随意结交大臣,这是宣景最忌讳的事,反而是宁国公主是女眷的缘故,倒无人在意是否与大臣来往。  宣景帝倒是常常想着从武将中为宁国公主选,也是考虑过贾芸,不过得知他有婚妻,便作罢了。  宁寿宫。  裴惜苇换好冬装,系好披风要出去时,听到外面宁寿宫门外传来声音。  “贾指挥使,您下值了?”

贾芸点头:“我在四处安排下今夜值守之人便下值。”

站在宫墙内的裴惜苇,柳眉之下的丹凤眸浮出一丝冷意,若不是王儿让她将信给这狗官。  她定要将这狗官碎尸万段!  骗她是毒药,害的她一年多都在吃那东西,亏的还心中念过他安危,如今想来简直是对不起陛下!  踏出宫门,四周无人,裴惜苇将信塞给裴叶,便在那里高高在上,雍容高贵等着。  贾芸自是瞄到她凸出的西瓜,看了眼走到宫道的裴叶,发觉远处有宫女时故意绊倒裴叶,再伸手将她接住。  两人接触一瞬,贾芸已将信稳稳塞入自己怀中,看着怀里那清秀可人的女官,高声道:“裴尚宫,雪融道滑,当仔细些。”

裴叶生的也不错,且又是宫里的女官,只是作为裴惜苇亲婢女,因此常在此处当差,与贾芸近几个月也熟悉。  见贾芸手托着她纤腰,不由得抿了抿粉唇,脸颊略带红霞,盈盈双眸抬起看向贾芸,随即移过。  裴惜苇这会儿看着那狗官和自己的侍女眉来眼去,压下心头冷笑情绪,丹凤眼盯着那狗官,道:“本宫问你,昨儿个那几根甘蔗呢。”

贾芸闻言,近得前去,居高临下俯视着比他矮些的裴惜苇,缓缓道:“裴贵妃,是你先用甘蔗打我。”

裴惜苇闻言,玉容倏变,美眸出现恼怒。  她面色如霜,看了眼裴叶:“你去前面守着,本宫要问狗……贾指挥甘蔗的事情。”

裴叶:“是,娘娘。”

贾芸看向脸色阴冷的裴惜苇,低声说道:“砍断丢马车上带回家了。”

“你这狗官,你这眼里还有没有本宫,本宫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啧,这女人,又菜又喜欢虚张声势吓唬人。  贾芸看向那妖媚的脸蛋,妖艳的身姿,笑着道:“我当时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都说了只看到痣,其他的地方平平无奇罢了,索然无味,没想到贵妃娘娘还耿耿于怀,四处找茬。”

被贾芸直接说中缘由,裴惜苇不由得一愣,她每次想到当初在吴王府被他瞧见,便觉得羞辱不堪。  后来他去校场,已渐渐释怀,谁知这狗官欺骗自己的药并不是毒药……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狗官,合着被你白看了。”

裴惜苇脸上露出讥讽冷笑,心里暗暗道。  “你这人,在猎场一个样儿,一年不见如此恶毒,若闹掰了,吴王的信我可不要了。”

贾芸说道:“若不是吴王,我才不想见你。”

“为了你儿子的储君,你我还是好好合作,我知道你的心思。”

贾芸看着正是年轻少妇的裴惜苇,定定道。  “你……”裴惜苇想着这两个月狗官的态度,便要扬起粉拳锤贾芸。  贾芸轻松躲过,转身走到远处的裴叶身边,温和一笑:“明儿,我让羽林卫将雪铲除。”

裴惜苇面容冷清,这个狗官对宫女都比对她好,明明是他骗自己吃毒药看光,还将甘蔗……  不由得心生烦躁,本想着去乾清宫找宣景,这会子也不想去了,将外披丢在雪里,径直回了寝殿。  裴叶忙将披风捡起,贵妃娘娘怎么对贾指挥这般厌恶,药无毒不应该高兴的么,且几根甘蔗而已,便记恨这般的久?  这宫女哪里知道当初吴王府那幕。  自是不知裴惜苇为何如何找贾芸的茬。  裴惜苇火冒三丈,若不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定将贾芸论罪了。  这狗官虽说的不错,可为了吴王难道忍了?  她想起自己被假毒药戏弄之气实在难消。  良久。  裴惜苇眼神恢复清明,如今,只有先将私事搁下,好好为儿子谋算储君才是。  ……  ……  瑞雪兆丰年,神京好大雪。  车夫挑开帘子,“侯爷请。”

贾芸坐进车中,然后缓缓的往宁景街而去,马车碾压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有韵律的声音。  往宁景街去的路很安静,这时候天色也已经半黑,马车往附近路口微拐一下,和一辆马车轻微碰撞。  马车很配合的停下,两个车夫也瞬间装作去做其他事,对面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与贾芸对视一眼,正是密侦司卫常。  卫常看见贾芸那脸,十分恼火:“殿下费心将贾蓉染了花柳病,一切为你安排的如此妥当,为何今儿要拒绝搬去宁国府中?  你的功可封侯,但是王家人和靖王一直在暗中阻挠,这次吴王和忠顺王等人作证浙江战事,说甄家无动于衷,陛下才信服于你,为何还拒绝。”

贾芸见卫常发火,既不恐惧也不紧张,微微笑道:“我之前那般,不就是为了和宁荣二府明面划清界限吗,今儿若是应下,那姓高的定会通知靖王怀疑宁国殿下的,连累她倒不好。”

“你是说高文鼎!”

卫常冷冷道:“这个东西跟江南盐商同流合污,替靖王谋了不少银子,可惜陛下信赖,我又寻不到证据,陛下今年也开始疏远我,而用缉事厂了。”

“宫里传陛下身体不佳,兴许是在试探什么,而靖王便蠢蠢欲动,你安心在宁国府罢,陛下对宁国府虽厌,但还是很念荣国公情义的。”

贾芸一愣,难道是元春未封妃,大观园也没修建,这样的催化剂被无意消磨掉,所以反而没有激起宣景抄家之心吗。  还是说抄家的是宣景以后的儿子?  卫常见贾芸沉默,又道:“殿下有没有给你来过信。”

贾芸道:“只有一次,也都是说的正事,其他的没有。你也知道,殿下是个清冷而矜持的人。”

卫常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给她去封信,说说你对大同的看法,安抚下她,不也好?”

“等府邸之事结束,我自是会的。”

“今年,锦衣府和东缉事厂风头都胜过我的司,现在那些大臣个个精的如猴一般,我们得到的证据越发少,陛下反而觉得我们无能。”

贾芸盯着卫常的双眼:“这是我之前的疏忽,今后朝中风浪,我皆会应对,取得陛下信任。”

卫常静静道:“你儿子的事,你可有叮嘱,近两年便不要去了,与其冒险让贾赦给你放妻书引起怀疑,不如你做了族长自己去。”

贾芸点头:“我已经让人前去安抚过她了,她这人,不会置我的前途不顾,这点我清楚。”

一阵沉默后,卫常说道:“当初我姐的事,宁国府有参与,暗中在金陵给靖王行过方便,那贾敬,逃不过一死,我的使命便是为我姐报仇。”

贾芸道:“贾敬难道?”

卫常摇头:“贾蓉是他自己忍不住诱惑,略微小计,贾敬……他自己不知中了什么毒,没几年活头,何须我去动手。”

还不是吃的丹药积攒的毒。贾芸点了点头,放下车帘,一声令下。马车分道扬镳。  大雪笼罩着神京,在这雪夜里,有的人为了利益聚集一起,有的人为了理念聚集一起,有的人则是为了仇恨。  不管是什么,都会因为某个相同的敌人而走到一起,在分开,然后因为下次机缘巧合,而再次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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