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苦闷的李健国一大早就应了村支书的约。两人出门喝酒，直到月上时分还没回家。黑漆漆的屋里，江流从床底掏出啦一块皱巴巴的不起眼的红布，眼底带笑——是时候给这家人送份大礼了！冰冷的月光下，黑暗中熟悉的景物高低起伏，恍若鬼影。江流躲在墙角估摸好时间，蹑手蹑脚的溜到墙边，把偷偷藏起来的红布，搭在斜进来的枯树杈上。她摸着下巴看了许久，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蹑手蹑脚的溜回房间。后半夜，小石块滚落坠地的声音，黑暗中格外清晰，一阵悉悉索索声音紧随其后。屋里江流嘴角上勾，翻了个身，两只眼睛亮的好像天上的明月。从村支书家里回来喝的醉醺醺的李健国，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黑影慌张的从屋里窜出来，爬上石墙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黑暗中。他心里一沉，顿时酒醒了。顺手摸起墙角放着的砖块，嘭的一声踹开紧闭的大门。这一声惊起了院里所有人，李宝乐哇的一声哭开了，凄厉的哭声混着李健国的怒骂，让这个夜晚格外令人舒心。江流闭上眼，静静听着外面的吵闹。“说！那个野男人是谁，你今儿要是不说清楚，就把你腿给打断咯！”
“爹，你这是干啥啊！”
李花花惊慌失措的声音。“我今天要好好管管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让开！”
一阵皮肉锤打的声音，徐艳嗷的一声骂开了。“你看见啥了，说不得是谁家的夜猫子。你个姓李的，别满口喷粪诬赖好人！”
“娘，你少说两句吧！”
反应过来的李花花气急败坏的说道。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徐艳被李健国揪着头发拖到院子里，一边拳打脚踢。徐艳穿的花色睡裙，雪白的肚子露出来，层层叠叠在泥地翻滚，好像一只蠕动的白蛆“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个婊子在家偷汉子！我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满身酒气的李健国，骂着朝她脸上吐了口口水：“今天要不说那野男人是谁，这事没完！”
徐艳被他按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泥土。她是在外面有人了，但是她从来都是趁李健国不在家的时候，把红布头挂在墙边的老树上那人才来。今天她明明没挂，这人怎么就来了？李健国是越想越来气，抓起旁边放着的扁担没命的朝她身上抽。徐艳性子向来泼辣，刚被发现时的心虚被打的激起了火气，她试图推搡李健国，却被打得更狠了。她一边嚎，一边尖着嗓子死命咒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骚寡妇的事。你他妈今儿要有本事就打死老娘！没凭没据的不就是想我给那骚娘们让位吗，我告诉你—做！—梦！”
尖锐刺耳的声音隔得老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被吵起来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开门走了出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家。李花花瞅着外面，狠狠心拽着李健国的胳膊，大声道：“爹，你喝高了，这三更半夜的别闹了，把街坊邻居都吵醒了。”
又压低声音说道：“爹，有事咱们回屋说，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健国看了眼地上被打的半死的徐艳，没好气的踹了脚李花花：“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门都看不好，还不如养条狗呢！”
说着一脸怒容的走回屋里。李花花忍着羞辱，扶起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直喊冤枉的徐艳：“娘，你小声点，赶紧进屋吧，要不爹又要生气了。”
全身被抽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徐艳，坐在地上，披散着头发，拍地大哭，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自己冤枉。片刻后听见李健国怒声骂道：“闭嘴！半夜三更，嚎什么丧呢！”
顿时，世界安静了——江流听到这些，忍不住笑了。徐艳在家躺了整整一星期，整个人都老实了。李健国则整天赖在林寡妇家，同吃同睡毫不避讳，传到徐艳耳里，家里东西都被砸了个遍，但是她理亏在前自是没胆子去质问，只能哑巴吃黄连苦水往自个肚子里咽。她一把年纪还儿女都未成年，这离了婚这么多年的罪可不都白遭了！再说了真要离风言风语就能把自己逼死，江淑芬那丫头不就是因为离婚，被村子里那些长舌妇给逼走了吗！这些事她想得通透，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天乌云笼罩，瓢泼大雨砸在屋檐噼里啪啦。江流坐在床上透过脏呼呼的玻璃看着昏暗的天空，心情抑郁。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大早起来总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她起身披上外衣端着脸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淅沥沥的雨声，黑子躲在狗窝里看见江流夹着尾巴试图把自己团成一团。两只老母鸡闭目养神缩在鸡窝角落里。李健国照例不在家，徐艳躺在炕上唉声叹气，只有学校放假的李花花蹲在地上，给拖着清鼻涕的李宝乐喂饭。看到姗姗起床的江流，她翻了个白眼，起身把桌上剩下的半盘咸菜和玉米饼放进锅里。桌子上只剩一堆地瓜皮和饭渣渣。江流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一旁舀了盆水蹲在屋檐下洗脸。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大门被咚咚敲响。“谁啊？”
李花花把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拉开门栓。外面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高个男人撑着把雨伞，面色肃然。那样子颇有点露天电影里的反派的样子。李花花不由胆怯，后退几步，仰头怯怯道：“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着她，声音低沉：“你家大人呢？”
李花花握紧门栓，扭头朝里屋大声叫嚷徐艳。听到声音的徐艳，病恹恹的捂着头出了门，红肿的两眼眯缝着瞧着门外的男人。“谁啊一大早的……你是？”
男人面无表情，音调没有丝毫起伏：“我是林家的，这次来是通知你，这门婚事取消了，当初给的礼金也不需要退还了。”
说完转身就走，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他那深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