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染从望月谷出来,路过松林,听见山麓隐约传来喊杀声和狌狌的嘶喊生,以为是有人在猎杀狌狌,赶过去才发现,是狌狌在围攻人。落染很是惊讶,狌狌很少攻击人,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围攻。在外围,落染看到了散落的带有中原徽记的甲胄和兵器,更觉惊讶,便径直向围攻的中心冲去。树尖上的黑衣人神色微动,但来不及细想,只见一只狌狌已经突破防卫来到长珺面前,长珺结印抵挡,又有另一只狌狌扑向他,时勉一时也抽不出手,一个小护卫替他挡了一击,当场丧命。黑衣人匆匆向后看了一眼,伏击的人见狌狌已成围攻之势,护卫队已无招架之力,便抽身撤退。黑衣人提刀飞身入战局,直奔长珺身边。此时长珺已左支右绌,时勉也是勉力支撑,护卫队全军覆没,长珺情急之下掌心运力,射出光电,击退了近身的几只狌狌。黑衣人见长珺会御电,眸光一闪,一个分神的功夫,落染已来到跟前,拉起长珺就向外冲,时勉看了一眼黑衣人,随二人去了。落染、长珺、时勉在前方突围,黑衣人断后,不多时,四人便逃离了山麓,隐入松林深处。见狌狌没有追过来,四人便找了隐蔽处修整一下。“我回去布置一下。”
黑衣人只留下一句话便飞身离开。“长珺,有没有受伤?”
落染打量着长珺,几年不见,弟弟长高了,气质也更显稳重平和,看气息已经结丹,但修为不深,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二姐,我没事,他们把我护得很好,二姐怎么在这儿?”
长珺此时才仔细打量落染,“二姐你修为已精进至此,居然已快到化丹之境!”
落染并未回答长珺,转头问时勉,“这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北莽袭击中原边境,岳长风将军被江鹤川首辅陷害,边军大败,为平息战事,皇上答应北莽送皇子做质子。”
时勉恭敬回话。落染冷哼一声,宫内除了太子长琮,就只有容妃的儿子长珲和柔姬的儿子长珺两位皇子,容妃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来冒这个险。“那你们是如何惹怒了狌狌?”
“回殿下,我们经过松林时,遇到了伏击,来人将我们逼入山麓,并射杀了一只狌狌幼崽。”
“好狠毒的心思。”
落染愤恨的攥紧了拳头,“北莽不会希望质子在自己境内出事,此事必是容妃的手笔。一个预言而已,长珺从未动过争位的心思,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二姐,此后中原就没有三皇子了,二姐也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长珺拉着落染的手安慰道。“长珺,你打算假死?”
落染声音缓和了一些。“二姐,我确实无心争斗,我不在宫中,你和母妃也能好过一些。”
长珺说的诚恳,但眼中也难掩失落。“就是委屈了时勉,跟着我一身才华无法施展。”
长珺看向时勉,“时勉,不如你带着我的死讯回宫,另投明主,将来…”“殿下!”
时勉跪在长珺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时勉受柔姬大恩,此生只护殿下平安,不做他想!求殿下不要赶我走!”
“罢了,你快起来。”
长珺说着,扶时勉起身。“你们先跟我回梅岭,其他事我们从长计议。容妃、江鹤川居然敢对你下杀手,我必让他们不得好死!”
落染眼中又燃起仇恨。长珺拉着落染的手安抚着,他们姐弟二人和母妃柔姬在宫中没有依靠,想扳倒容妃和江鹤川根本不可能。长珺岔开话题,“思危还没回来。”
“殿下,他能追踪到我们。”
“那黑衣人,你们认识?”
落染在见到长珺的时候,就明白了,黑衣男子当时让她六日后来做侍女,就是要让她经过松林,来救长珺。“二姐,那黑衣人是我的贴身影卫,叫顾思危。我结丹回宫之后,皇族暗卫营依规矩要派一个贴身影卫给我,合格的暗卫没有人愿意护卫一个姬妾之子,只有他自荐来我宫中任职。”
“那为何你们已战的如此惨烈,他还迟迟不出手?”
落染愤愤不平,当然不止因为此事,还有此前黑衣男子对自己的冒犯。“二姐,他要确定伏击的人已经离开,总要让他们真的觉得我没有了生还的可能。若我真有性命之忧,他会提前出手的。他刚才回去也是要布置我和时勉都死在松林的假象。”
长珺解释着。“你倒是很维护他,你都被逼到用紫电了。”
落染还是有些不满,觉得此人太不懂得分寸。“他出生入死,多次救我和母妃性命,虽是职责所在,但在宫中,愿意为我们母子履行职责的人并不多。”
长珺不想落染与影卫生出嫌隙,毕竟以长珺的身份,顾思危的忠诚委实难得。“那今后,他同你一道走吗?”
落染叹了口气。“暗卫营派出的影卫若是失主,当自裁,若不愿,可回暗卫营重炼,若能通过生死道考验,可继续出来任职。我问过他,他不愿和我离开,他说他有家仇未报,要留在宫中,就算暗卫营是尸山血海,他也要走一趟。”
长珺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惋惜。“你不担心他将这里的实情说出去换功劳?”
落染问道。“我信他。”
长珺坚定的说。落染点了点头。顾思危布置完返回,沿着时勉留下的记号,一路来到梅岭,落染的房顶。长珺和时勉互相处理完伤口便睡下了。顾思危知道他们今日疲累,便打算先在房顶睡一宿,第二天一早回禀完就回宫,到暗卫营重炼去。梅岭虽然都是女修,但是也时常会救助一些受伤的百姓到门中治疗,长珺和时勉稍微装扮一下,倒也很顺利的进了梅岭。落染和银粟都是公主,在梅岭修行,没有别的便利,但住处都是各自单独的院子,长珺、时勉二人也比较容易隐藏。安顿好弟弟,落染感觉到蚕茧有些躁动,猜想它可能快要破茧,怕它吵到二人休息,便带着它到院中,将它放在石几上静静端详。落染坐着也无聊,心里想着黑衣人怎么还不回来,作为长珺的影卫,谁给他的胆子那么和自己说话,凭什么要求她做一天侍女,暗卫营怎么养出这么个无耻之徒。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落染正想着,蚕茧开始微微颤动,茧内隐隐有淡蓝色的光透出来,光亮渐盛,透翅凤尾蝶破茧而出,扑闪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两圈,便乖巧的落在落染的指尖。落染仔细端详着指尖的蝴蝶,两对翅膀都是透明的,翅膀的边界和文脉泛着淡淡的蓝色,后翅的尾部和长长的凤尾也是淡蓝色,和落染的水系内丹是同一种颜色,在夜色中发着温和的亮光。“好漂亮啊,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
落染认真思索着,“既然你是一只水系的蝶,不如就叫雾露吧,你可喜欢?”
小蝴蝶飞离落染的指尖,在空中翩翩起舞,好像很开心,落染也受它的感染,在月光下跳起舞来,小院中的落雪受灵力操控,在空中飞舞盘旋。顾思危被飞雪扰醒,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女和一只淡蓝色的透翅凤尾蝶在雪中翩然舞动,少女身姿婉转,乌发如瀑,鹅黄色的裙摆在雪中翻飞。顾思危一时失神,踩断了屋顶的瓦片,落染听到声音停下,看向屋顶,雾露扑闪着翅膀落在落染肩头,满院雪花落下,顾思危跃下屋顶,跪在落染跟前。“殿下,卑职怕影响主子休息,便在屋顶小憩,待明日回话后返回暗卫营。卑职无意冒犯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
顾思危伏在雪地上请罪,规矩一丝不乱。“今日知道冒犯了,之前怎么不见你如此规矩。”
落染想起黑衣男子的种种很是恼怒,语气也很冲。“卑职知罪!刚才在松林情势紧急,未能全礼,对公主殿下失敬,卑职愿受责罚。”
顾思危依然恭恭敬敬。“如今你是不敢认了吗?”
见他避重就轻,落染厉声问道。顾思危没听懂,只是看了一段舞,虽有冒犯,但也不是什么不敢认的罪过,也不知道要如何接。“罢了,不和你一般见识。这透翅凤尾蝶我很喜欢,算是你陪过罪了。而且也是你引我今日经过松林救下了长珺,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包括我答应你的另外两件事。你退下吧。”
落染一副大人大量的样子,转身就要回屋。顾思危越听越不对,开口叫住了落染,“殿下许是认错人了,卑职之前并未见过殿下。”
落染转身回到顾思危面前,顾思危继续解释道,“卑职一直在二皇子殿下身边伺候,今日第一天进北莽境内,之前并未见过公主。”
“你,站起来我看看。”
落染仔细打量着这个黑衣人,一身短打的黑衣,干净利落,并不似望月谷那黑衣男子黑袍兜帽那般张扬,目光冷静坚毅,不似黑衣男子那般戏谑魅惑,声音沉稳,语调不轻佻,态度谦卑,没有丝毫逾矩越礼,身材好像也没有那黑衣男子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