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飞奔而来指了对面不远处一个铺面说:“那里,华佗仙风的幌子。”
致深焦躁地吩咐她们道:“都在这里不许动,不要再生乱!”
他抱起九爷怀铄大步流星地直奔那医馆而去,来福来旺随后紧跟。五姨太慧巧疾步紧追,递去一件袍子,致深急恼道:“回去,不要添乱!”
漪澜紧紧拉住要冲去紧随的佳丽安慰:“九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随了去,女孩子家多有不便。”
佳丽这才扑在漪澜怀里呜呜哭泣着,满眼担忧。如此守候到凌晨,致深才疲惫的转回驿馆,众人相继起身,围上去焦急地问:“九爷如何了?”
致深摇头叹气,一甩衣襟阔步向前上楼回房,边走边说:“纨绔子弟,羸弱不堪一击,怕是在船上染了肠风,如了脏腑。我派人送他回兴州去了。也是个无用的膏粱!”
慧巧颇是一惊,微有些神色怪异,直追了致深身后紧随其行在楼梯处问:“爷,怕是不妥吧?老佛爷传见周家满门,是钦点了九爷的名,让他进京的。如今爷就放九弟回兴州去……”致深从楼梯上扭头看下,颇是诧异的目光冷冷地凝视着慧巧,慧巧立时闭口,眸光回避,只悻悻地说一句:“慧巧不过是怕老佛爷怪罪,毕竟此行凶多吉少的,何必惹这份不快。”
只是这二人的神色都是令人生疑,不止是漪澜,佳丽打量着致深和慧巧,也不哭闹了,只紧张地握紧她的手。仿佛人人心底有个不吐露的谜,只是漪澜不知而已。九爷暴病,致深草草打发他回兴州,慧巧出面制止不成,满是不甘心抑郁之色,佳丽满面担忧,如今却似不想追究,似明白了什么。这一切,到底谜底是什么?次日,一早车马齐备赶赴京城。城外十里长亭,早已高高搭起凉棚,文武百官赶来迎接周总督大人进京,仪仗壮观。漪澜在轿子中未曾下轿,致深下轿子同众人寒暄片刻,车马继续前行。致深在京城的府宅宽阔,虽不及兴州周府的气派,但是庭院深深,居后一花园山水高低成趣,景致雅然。颇有南方园林的经典。慧巧随漪澜行一路的观景问漪澜:“你可看出这园子有何不同?”
“移步换景,似是江南园林。”
漪澜说,满目的别样风景。她笑了神秘道:“你只说出其一。此处的院子是后建,晚于前面的宅院,你看那朱漆雕甍可见一斑。”
漪澜这才恍悟,果然如此,这处花园里的亭台楼阁似显得新些。“这里的砖石木梁,都是上乘是料,是修缮御花园静心斋剩下的,太后恩典,赏给咱们老爷修这后花园,皇恩浩荡。”
慧巧说得满是得意,仿佛这天大的恩宠是给她的,如此殊荣,令她受宠若惊,漪澜则随意的四下望望,倒也是美轮美奂。傍晚时,来旺赶回来说,致深今晚要去拜谒他的恩师方老中堂,恰逢方中堂今日神清气爽,闻听爱徒造府,就发下话,要留了致深在方府里用晚膳。致深特地打发来旺来后宅知会一声,嘱咐夫人们不必等他用膳。慧巧嘀咕一句:“这倒是奇事了,平素里方夫子最是各色,不肯留人用膳的,爷也是十分敬畏方夫子,能躲就躲的。”
漪澜却是闻听“方中堂”三字眼前一亮,心里百爪挠心一般,试探问慧巧:“爷去拜谒恩师,不带女眷去拜见师母吗?”
慧巧噗嗤一声笑了,笑漪澜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怕是在恩师座前多一刻都如进滚油锅。方夫子为人棱角分明,对弟子更是动辄呵斥。哪里顾及什么官威颜面。年过不惑到花甲之年的弟子在他面前都垂手恭立如童生一般毕恭毕敬。爷他岂敢带女眷去?”
漪澜有些怅憾,揉弄袖笼,心里慨叹无缘一见这位为名四海的文人之首方夫子。慧巧毫无觉察,只顾抱怨地嘀咕一句,“还说好同去金鱼胡同拜望安公公,这又耽误了。”
话语里满是嗔怪。漪澜满眼的好奇,却没有多问,心下里寻思。就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可致深如何去拜见一位公公?好歹他是朝廷一品大员,坐镇一方的总督。慧巧似看出她的忧虑,也不避讳地说:“你是不知,安公公是内务府首领太监,太后老佛爷身边举足重轻的人物。宫里这些公公们最是难缠,不是用点钱就能打点的,若是他们想去阴损了谁,没有办不成的。就像千里之堤上的蝼蚁,不得不防的。若说起宫里的嬷嬷们,倒是老佛爷身边的肃宁嬷嬷最是稳妥,也是昔日老爷从周府带进宫的乳母,毕竟情分不同的。”
致深的乳母留在宫里老佛爷身边?漪澜又是一惊。“老爷四岁入宫,乳母是从周府里带去的。肃宁嬷嬷对老爷照顾体贴入微,做事又谨慎。太后索性就让她做了先皇的教引嬷嬷,呵护先皇费了不少心力。自幼里,肃宁嬷嬷就伺候先皇和咱们老爷,直到先皇驾崩,咱们爷曾恳请接肃宁嬷嬷去江南养老,但老佛爷身边缺人舍不得,就留在了宫里。”
原来如此,漪澜略明白了些。这致深在宫里的靠山可还真不少呢,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反是少了几分。回房,窗外红日西陲。屋内炭火盆笼得颇旺,反有小飞虫在屋内飞来飞去。慧巧说:“越是这不入眼的小虫子越是咬人狠,还总是疏于防范。”
又说了一阵子话,慧巧以手掩口打个哈欠,倦怠道:“我去歇息了。妹妹也早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带佳丽妹妹先入宫去拜谒老佛爷。佳丽妹妹要去寻大公主玩耍。我呢,好歹进京一次,就留在老佛爷她老人家身边伺候几日,就是为她老人家梳头打水也是好的。”
漪澜点点头,心里还多了几分担忧。慧巧谨慎地叮嘱了几句,又细细讲述了许多老佛爷的喜恶,一一查验漪澜记清了,才略略放心起身说:“我先入宫去左右打点,待你们入宫时,便容易多了。”
若非是有三姨太的临终忠告和六姨太那枚珠子中的字条,漪澜险些又拿慧巧当做自己的贴心的姐姐,只是如今心里总有些疑虑,不知是她多心,还是慧巧真是另有一张不为她所知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