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王,就是此处了!”
刘耀祖躬身施礼说道,他的身旁是一株两人环抱尚且不能合臂的大树。 汪燮看了看那大树,又扫了一眼谄媚谦卑的刘耀祖。 “刚刚得到确切消息,何头领已经率人攻城了,你如今立即带我等进入密道,杀他个里应外合!”
黑牛在一旁讨好道:“头领,那姓何的如此卖力,却不曾想是为你做了嫁衣,若是得知真相,还不定得气死,哈哈哈……” 汪燮不答,转而对刘耀祖说道:“洞口就在这树中?”
刘耀祖指着大树离地一人多高的一个分叉枝丫道:“正是,这大树怕是有千年了,中间早已经空了,楚家先人便将此处当作密道出口,平时洞口以枯木枝叶覆盖,若非人上去仔细查看,是发现不了任何端倪的。”
“头前带路!”
“这……” 刘耀祖本想将汪燮引到此处,让他们自行进去。毕竟坞堡里的侍卫也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乱刃之下,岂不是太亏了。 见到刘耀祖有些犹豫,汪燮冷笑道:“既然你投靠了我等,你的性命便是属于山寨、属于大头领、属于我的,你的投名状尚未纳完。 “嘿嘿,你不是还要去救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嘛,嘿嘿……” 黑牛将亮光闪闪的刀锋架在了刘耀祖的脖子上,淫笑道:“听说你的妻子很漂亮是吧,你不去,我们如何认得她?刀枪无眼,若是伤了她,反倒是不美。”
汪燮道:“接下来,你要将我们顺利带到密道另一端的出口,才算将这投名状纳完,了然?”
刘耀祖应了一声,将头颅低低垂下,一声不吭。 他的母亲还在山贼手里,既然已经落在他们的手里,便再无其他选择。 听说这位汪头领十分受大头领的器重,也是这次偷袭行动的统摄之人,代表了大头领的意志。他的命令,也是刘耀祖必须服从的。 汪燮将黑牛架在刘耀祖脖子上的刀轻轻推开,道:“只要你将这投名状纳完,我保证你和那女子的安全。不过,这坞堡中的地形我等并不熟悉,届时还需你代为指路才是。”
“嗯?”
刘耀祖抬头,这姓汪的竟然又加了一个条件,不是说好到了密道的出口便可吗? 汪燮继续说道:“坞堡中有个姓王的大小姐是不是?进去之后你要立即带领我等找到此人,这是大头领亲自交待的,办好了这件事,大头领自会对你高看一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 这些年,大头领的侍妾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让汪燮羡慕不已。 这次想必又是大头领看重了这王大小姐的美色,想将她掳到山寨之中成就好事。 这可是一件大事,办好了,最为让大头领高看一眼的应该是他汪燮。 可刘耀祖却眉头紧皱。 对于这王大小姐的些许底细,他也听父亲透露过一二,若是这等达官贵戚家中的小姐落入了山贼之手,一辈子的名节算是毁了。 这里人多口杂,总有一天他刘耀祖纳投名状引领山贼杀入坞堡、继而将王大小姐掳走的事情会被王家所知,届时人家追究起来,他怕是再无生路了。 说白了,刘耀祖只想通过这些山贼的手,抢回水灵儿,报复陈唱,至于这王大小姐的事情,他倒是不曾考虑过。 方才注意到汪燮和黑牛谈到女人时脸上那种淫邪的笑意,刘耀祖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他想抢回自己的女人,但是却不愿给这些山贼做了嫁衣。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投贼引兵杀回坞堡,无异于引狼入室。 心念至此,刘耀祖谦恭地道:“大王,这王大小姐家世非同一般,若是将她掳走怕是会招惹麻烦。小的担心……将来有朝一日会招致人家的报复,不如……” 见刘耀祖迟迟没有动作,甚至神色神游九天一般,汪燮的脸色早就就阴沉了下来。 这可是大头领交给他的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多少人都争着抢着要跟这个功劳沾上边儿呢,这个刚刚投过来的家伙竟然对他的命出言质疑。 “闭嘴!”
汪燮愤怒地一挥袍袖,“你只需服从命令,不需要说出你的想法!”
一旁黑牛早就抬起腿来,一脚将刘耀祖踹翻在地。 可惜黑牛的手里没有鞭子,不然非得好好地抽一顿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到了这个份上,刘耀祖只得闭嘴,默默地爬到地上,叩头谢罪。 他的双拳微微攥起,眼神里跳动着不甘的火焰。 一根红色的丝线在他的颈项间露出来,丝线的下端坠着一块式样特别、刻有虎豹纹饰的精致玉坠。 趁人不注意,他将这玉坠又匆匆地塞进了衣襟之中。 汪燮等人随着刘耀祖打开树洞口的遮挡物,进入密道之中。 最后一名山贼仰头望了望上方射下来的日光,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 外面的树沙沙作响,就像是人的脚步声。 黑牛躬身紧跟在刘耀祖的身后,“唰”地抽出寸弩,架在左肘端平,右手扣住悬刀。 密道之中非常的安静,只有松油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轻微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汪燮跟在黑牛之后,谨慎地扫视着前方,走到树洞的底部之后,眼前便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方七拐八绕地拐了几个弯,饶是汪燮有着较强的方向感,也不知道此时是向着哪个方向行进,一时间竟是彻底地晕头转向了…… 宋子机的两支队伍一明一暗地正在同时向坞堡发起进攻,与汪燮这一队在地下幽暗闭塞的环境相比,何岽这一队虽可见天日,但是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们都会死的!”
坞堡城墙上传来了章小六的大喊声,他的嘴边有一件器物,那是陈唱让一名铁匠将坞堡中的废旧铜盆改造成了可以扩音的大喇叭。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黑色的陶罐从箭跺口伸了出来,下方几个山贼正在沿着勾梯向上攀爬,看到那陶罐之后顿时一个个愣得呆若木鸡,目光灼灼鬼魅一般。 没等醒过神来,满满一套罐滚烫的沸水犹如一道匹练,劈头盖脸浇在了他们的头顶…… 可怜他们身子在勾梯上,不能挪动无可躲闪,就似滚汤泼老鼠生生受了这一飞来大劫,满头满脸都是燎泡,高声惨叫着从勾梯上滚落下去。 “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们都会死的!”
章小六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起来,这次较之头次的效果大大提高,原本都要顺着梯子向上爬的山贼们纷纷后撤,就怕下一个被烫成猪头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们都会死的……” 声音戛然而止,章小六的视野之中,那个可怜的老妪被何岽横刀一划,脖颈间鲜血喷出,老妪身子摇晃两下仆倒在地上。 何岽将沾着鲜血的刀身一扬,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吼道:“这便是你们抵抗的结果,是你们害死她的……” 感到对渐渐手下失去了掌控力的何岽十分的愤怒,待见城上使用了沸水,他再也遏制住怒火斩杀了那名老妪。 “阿母……阿娘啊……”城头上那个汉子发出撕肝裂胆一声叫喊,这一声哭嚎让所有的侍卫和民壮听了都心酸不已。 王嬛心中一痛,紧紧地握着刀柄,似乎要将那刀柄捏断一般,纵然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汉子,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我阿娘!”
忽然之间,那汉子血灌瞳仁,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冲向了陈唱。 就是这个看着外表柔弱、内心阴险的书生一再力主坚守死战,若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母亲如何会被那山贼所杀? 不仅仅是他,就是那些民壮们也有的心思动摇,看着陈唱的眼神隐隐不善起来。 “嗵!”
就在那人扑上来之时,陈唱的背后忽然闪出一条大汉,抬腿就将这汉子踢翻在地。 “再前进一步,死!”
马良抽刀在手,前踏一步,杀气凛凛地护在了陈唱的身前,他背东朝西,硕长的影子将趴在地上挣扎的汉子完全笼罩。 那人看着马良手里寒光闪闪的环首刀,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伏地痛哭流涕起来。 陈唱心中翻腾不已,哆嗦着嘴唇道:“对……不起,对不起……”,却已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用沸水往城下浇,是他的主意,如此惹怒了城下的山贼,这才导致了那老妪的丧命。 在深深地自责之余,他猛地惊省到一个现实:这是在乱世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呢?”
城下何岽已经急了,方才大头领已经差人来催促了,虽然没有严词申斥,但是再拖延下去终究不好,“放箭,放箭,射死他们,射死他们……勾梯,继续给我上……” “城下的兄弟们,听我说!你们已经被何岽出卖了,已经有一支奇兵从密道杀入坞堡之中,原本你们只需要等着里应外合,犯不着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的,用不着死这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