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人呢?”
汪燮哑着嗓子问道。 “方才还在……”黑牛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就在前一刻,那个就走刘耀祖的家伙还在前方给他们带路,可没有想到的是,人一眨眼就不见,“早就看他不老实,不会是故意骗咱们进来的吧?”
汪燮思索一番道:“应该不会,他娘还在咱们的手中,派人找找,定要将他找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汪燮和黑牛感到在如释重负之余,又有些恼火。 一个山贼将已经受伤的刘耀祖带了回来,据刘耀祖讲他方才走的急了,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尚未跟紧,一个不小心撞在了石壁的钟乳上,登时头破血流。 黑牛拎着刘耀祖的前襟恶狠狠地道:“莫要给老子耍花样,老子手里的弩和刀都不是吃素的。”
“不敢,不敢……” 汪燮眯眼看着刘耀祖,火光映照下,刘耀祖头上的鲜血顺着指缝间流了下来,看样子撞得着实不轻。 汪燮问道:“放开他,此地距离出口还有多远?”
“不足一炷香的工夫!”
“前方带路!”
又走了百十来步,前方带路的刘耀祖忽然毫无征兆地砰訇一声倒在地上,汪燮和黑牛登时吓了一跳,还道是有人在黑暗中偷袭他们。 后来,见前方并无任何动静,翻起刘耀祖掐其人中、呼喊一番,人并未转醒。 黑牛狠狠啐了一口:“娘的,本想留着这夯货帮兄弟们做点事呢,既然再无用处,莫如一刀杀了!”
说着挥刀便剁。 汪燮伸手将他拦住,低声道:“此人定是气虚血亏,不妨事,反正已经快到出口了,让他留在此处吧!”
带着他们找到了密道的入口,刘耀祖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多半,至于王大小姐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犹如鹤立鸡群,并不难找,他已经吩咐下去莫要伤到这如花似玉一般的美人便是。 刘耀祖这种人,弃之如弊履一般,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在最后一抹火光消失的刹那,一双眼睛忽然睁开,眸子中露出寒光。 其实对于从密道之中攻入坞堡,汪燮并不是十分的急迫,坞堡里的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汪燮很清楚地认识道了这一点。 事实上,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守军纵然有王大小姐带来的十来个好手,但浑身是铁能够碾几颗钉? 坞堡的失守,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他和何岽一个在暗,一个在明,看似目标一致,其实谁没有个小九九。 何岽一直跟他暗中较劲,这次就让姓何的稍微吃点苦头,损耗一些实力,待关键时刻,我再率人杀出,如此才显得我汪燮神兵天降! 宋子机的这支队伍人说众多,但是人心一直就没有齐过,明争暗斗、相互倾轧的比比皆是,队伍自然不好带。 宋子机本人勇猛无人质疑,可他太过粗疏随意,做一个猛打猛冲的先锋倒是十分的合格,却并不适合做一个统帅。 在不断招兵买马的过程中,他几乎是来者不拒,这就导致山贼队伍中什么人都有,大家各怀着鬼胎,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至于给主公和兄长宋子仙报仇的念头,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有。 这几年时间,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内讧数十次了,尽管都被宋子机以武力弹压,但这种深层次的问题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路走着,汪燮掐算着时间,他这次带着的人都是大头领手下的能战之士,是山寨中的精锐,每人都是一把刀、一把硬弓,再配一把手弩,这样的配置在山寨中可以算是奢侈了。 “时辰差不多了!”
当听到前方来报说已经快到了出口的时候,汪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大展身手的时候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率领众人从密道中杀出,仿佛看到了坞堡中那些人见到他们突然出现而惊恐的表情,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能够兵不血刃地控制住坞堡之中的人。 此时,何岽应该还在和坞堡城墙上的守军苦战吧,嘿嘿,这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汪头领!前方的路被人用砖石挡住了!”
“什么?”
正在崇敬着胜利的汪燮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堵住了? 那刘耀祖不是说他刚刚就是从这密道里逃出来的嘛,为何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密道中便多了一道墙? 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的脑海出现。 是了,一定是坞堡中的人发现了这个密道,既然刘耀祖能发现,他人自然也能发现。 虽然事情有变,但汪燮并未太过慌张,即使那些人发现了又该当如何? 他不相信那些人能在短时间内砌出一道坚固的墙来,那墙命人推到便是。 当然了,要防着对方趁着黑暗放箭。 当汪燮大步走到前方的时候,黑牛带人已经将那堵仓促堆砌的墙推到了,密道中尘土飞扬,呛得直咳嗽。 黑牛拍着手上的尘土说道:“大哥,这些夯货急了,不仅有碎砖石,还弄了些树枝树叶的。前边便畅行无阻了,已然看到洞口了。”
汪燮抽刀在手,喝道:“兄弟们,熄灭火把,随我杀出去!”
他们这边刚刚发动,洞口便有一股烟飘了进来,当烟雾刚刚腾起的时候,还怕对方狗急跳墙,冒险发起火攻将他们堵在地道里,吸了下鼻子,闻到了一股米香味道,汪燮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内。 “赶紧吃,一会儿贼人上来了,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听到洞口外传来的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汪燮屏住了呼吸,但他更加坚信自己方才的推测是正确的,看来他们并不是想用火攻,只是想早点吃饭而已。 炊烟越来越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闻了之后令人神清气爽。 汪燮得意地深吸了几口,这种气味比之密道中污浊的空气好闻多了。 忽然,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不对,这烟怎么越来越浓,越来越黑,一股脑地向密道之中涌了进来。 “不好,他们纵火!”
黑牛大声喊道。 “不是火……不是火。是烟……他们……他们……在放烟……” 判断形势最为准确的汪燮的喊声很快就被他和旁人剧烈的咳嗽声所掩盖。 “掩住口鼻,随我杀出去!”
汪燮一边大声咳嗽着,一边命令。 黑牛等人也在拼命地复述他的命令,但是他们的声音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声所淹没。 此时,周义海终于等来了他等的人,听到里面响成了一片的咳嗽声,他有些遗憾,那个出馊主意、满肚子坏水的书生竟然没有在现场看到、听到这一幕,大小姐说那小子在城头上另有任用。 密道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在台阶下面堆着一堆干柴和楚家先人们灵牌的残躯,此时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四名浑身都是腱子肉的民壮正在拿着大木板将那些烟使劲地往洞口里扇去。 刚刚熄灭没有多久的火把被再次点燃起来,汪燮此时心急如焚,外面的烟源源不断地灌进来,原本那股清香的气味此时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辛辣刺鼻有带着恶臭味道。 每吸进一口气,汪燮都有一种气管要被割破的感觉,鼻涕口水眼泪一齐流了出来,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跌倒。 黑牛已经带着人冲了上去,负责保护汪燮的两个心腹,一个双手卡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地喘息着,一个则咳嗽地完全停不下来,整个人弓缩成了一只大虾米。 火光与烟雾中,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的惨叫。 “大哥,外面有埋伏!兄弟们,跟我杀,杀出去……” 那是黑牛的声音。 汪燮吼道:“黑牛,杀出去,一定要顶住……快,用湿布掩住口鼻,随我一起杀出去……” 没有水怎么办? 汪燮的脑瓜转的极快,在他的带领下,那些山贼们纷纷解开裤带,一些没有尿的山贼捧着从袍袖上撕下来的布条哀声求告。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污秽的液体有朝一日竟会是如此的宝贵。 腥臊湿润的布条贴在了汪燮的口鼻上,这让他稍微好受一些,起码不像之前那么头晕目眩了,只是剧烈的咳嗽并未有明显的,他拎着刀跌跌撞撞地冲向洞口的方向,目光穿破了烟雾,很快便看到地上横卧着五六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他带来的精锐,看样子都是被对方的弩箭所伤。 “黑牛,黑牛……黑牛何在?咳咳咳……” “大哥……咳咳咳……黑牛在这里……” 终于,汪燮发现了黑牛。 ,此时,他最为得力的手下正站在台阶上,用手弩和上面的人对射。 形势对他们相当的不利,对方居高临下,既可以发射弓弩,又可以抛掷重物,还可以煽风点火大放毒烟,然而他们只能是被动地忍受,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等汪燮下令撤退,他身后的一些山贼已经转身向后跑了,有了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他们像是受惊了兔子一般,撒腿往回跑。 汪燮扭头一看,心中一片惨然,他很清楚,此时无论是漫骂呵斥也好,杀人立威也罢,怕是都无法阻止溃退,毕竟前面并无生路,谁以不肯留在原地挨熏。 这么浓,这么毒的烟,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了。 “黑牛快撤!”
汪燮惊惶不已,当他看向洞口的方向时,黑牛双手反扣在颈上似是要掐断自己的喉咙一般,那具极为壮实的身躯却正在软软地倒下,指缝之间赫然露出一截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