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王一直关注着周遭天空,担心再不走恐怕就真来不及了,走过来拿着黄逆,对莲心道:“我送逆儿到那里之后会速赶回来,我走之后你先出门去兔窟山中躲避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便去寻你。”
说完拉着黄逆,转身头也不回,确是往屋后走去。黄逆被干爹拉着,回过头来,通红的眼睛望着干娘,边走边道:“干娘,你一定要保重……”说完回过头,强忍着泪水,再不看身后一眼。莲心掩面蹲了下来,泣不成声。这次分别,真的还能再见吗?不得而知。现在已过卯时,太阳也出来了,天已大亮。黄逆随着干爹往屋后走去,翻过灌木丘顺着一条五尺来宽的小路一刻不停的往西边一直走。小路两边甚为开阔,左手边是一片平原,平原上偶有野兔奔跑,速度极快,不一会便没了踪影。平原两里开外,是一座据说有八百里长,名叫疾风岭的大山,山里林木密集,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嘶吼,甚是恐怖。两年前,村里一个猎户因为在兔窟山上一直打不到猎物,想找村里猎户一道进疾风岭狩猎,村民却无一人敢答应其邀请,遂一人进入疾风岭,确再也没有出来,因故村民后来都害怕靠近此山。右手边就是灌木丘了,虽正值八月,山上却少见生物。稀稀拉拉几堆灌木,确也没甚看头。黄逆跟着干爹一刻不停的走着,谁都不语。猎王一路皱着眉头,似是有何事放心不下,一直健步如飞。如若不是那一头银发极为醒目,却也很难看出这是一个老头会有的矫健。黄逆勉强跟上,一路上数次抬头想问干爹此次会送自己到何处,可抬头看见干爹脸色极差,又想到此次全因自己才连累干爹干娘,只得低下头来专心赶路。一路无语。黄逆随着干爹翻山越岭匆匆走了约两个时辰,回过头去看向来时的方向,那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子却早已被不知名的大山挡住,哪里还能看得见那熟悉的地方?回想起平日里最为疼爱自己的干娘,却是心中酸涩。我一定要回来!黄逆从小在村子长大,从未出过村子方圆五里地。平日里跟猎王一起上兔窟山打猎,猎王担心黄逆安全,也从不入深,就带着他在山边寻找猎物。这两个时辰一路不歇的走下来,还是翻山越岭,任其性子如何倔强,却早已叫苦不迭,跟在干爹身后四十来丈远的地方,现已是强弩之末。猎王本是想试试黄逆的毅力,等着黄逆开口求饶就停下来歇歇,却不料黄逆这样拖在自己身后将近一个时辰,确一直咬牙坚持着,还未见有何抱怨。虽心中担忧莲心安危,但见黄逆竟有如此毅力,却也稍稍欣慰。猎王诚心想试试黄逆的极限,也不歇息。不快不缓的在前面走着,跟黄逆一直保持着四十丈距离。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眼看下了这座山,跨过山脚下河面上的木板桥,前面就是片竹林,竹林外有两间竹质小阁楼,不知是否有人居住。猎王回头看了眼黄逆,见其咬牙慢慢的拖着步子,却是未停下一刻,微微点头,随即转过身往山下走去,喊道:“到了前面那间阁楼我们就歇歇吧。”
黄逆听见干爹说到前面就可以歇歇了,抬眼看了看山下,见山下小河对面不远处驻着间阁楼式的竹屋,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放松的神态。其实黄逆并不是不想叫干爹停下来歇歇,只是方才出门之时听干爹说,让干娘在自己回来之前先躲藏起来,一路上干爹又是神色匆匆,料到干娘可能会有危险,就希望能早日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好让干爹早点回来,那样干娘就会少一分危险了,所以任其布鞋已经是露了脚指头,却一直在咬牙坚持着,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想法,却也不易。现在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歇完早些上路便是。黄逆想到此,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加快了脚步。在他此刻苍白的脸上,眉心那团青黑色确也格外明显。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方才站在山顶上看那村子,感觉过不了三刻便可到达,不料这光下山走到河边,就花去将近半个时辰。黄逆感觉自己双脚像是灌了铅铁般沉重,每挪一步都要用上全身力气方能抬起,咬牙跨上河面上的小桥,左手扶着桥边的竹质桥栏,弯下腰右手撑在右边膝盖上,却是不肯蹲下。抬眼看着前面的干爹背影,大口的喘着气。白纸般的脸上,汗珠从下吧尖滴到脚尖处的木板上,不一会儿便在上面留下一小滩水渍。那双从家中传出的布鞋早已磨破,脚趾头都已露出。其实自己背上包裹内有一双干娘给自己缝制的靴子,他确是舍不得穿。黄逆低头喘会气,抬眼看见干爹却是已经下了木桥,在前面四十丈距离附手而立,却不转身,似是在等自己。那几栋阁楼就在过桥之后大约一里距离,黄逆咬牙撑起上身,顿时头脑一阵眩晕,差点载倒在桥上。连忙双手抓紧桥栏,闭眼略松一会儿之后,松开右手左手抓着桥栏,再次咬牙挪动着步子。这两里不到的距离平日自己盏茶功夫便能到达,如今却被自己“走”了接近两刻钟。而干爹也不催促,始终与自己保持四十丈距离。猎王已在阁楼边转过身来等待黄逆,看着他一步一挪的往自己走来。猎王并无丝毫同情,沧桑的脸上古井不波,看样根本没准备上去扶一把的意思。黄逆终于“走”到猎王身前站定,想到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心头一松,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接着就一片空白,却是晕了过去。猎王眼疾手快,见黄逆站立不稳,连忙伸手将其扶住,转身蹲下让黄逆趴在自己背上将其背了起来,向那间离地四尺高的竹质阁楼楼梯走去。背着黄逆上得楼梯来到门外,猎王略躬下身好让黄逆更平坦的趴在背上,腾出右手敲了敲竹门,随即背好黄逆站在门口等待。屋内响起脚步声,不一会门便开了,一个面带笑容的肥胖中年人出现在屋门内,一身白色丝绸长衫,头挽发髻,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甚是不伦不类。中年人见门外站着的父子二人,满面笑容的端详了一会,不知为何脸上竟让出现一丝惊奇的神色,却马上就消失不见。猎王见有人开门,待看清这人面貌之后,心头一跳,随即平静下来,道:“我是前面村子携犬子上绝尘谷求医的猎户,路过贵地想讨碗水喝,不知小哥可否行个方便,老夫感激不尽。”
“老人家快快请进。寒舍简陋,请多多包含才是。”
肥胖中年人见猎王背后背着的孩子面色惨白,似乎并不起疑,连忙侧身将这对父子领进门去。猎王跟着中年人进屋,来到右手边的一间内屋,将黄逆放到屋内一张小床上平躺下。“小哥不嫌犬子身染疾患收留与我,还将床铺让与我儿歇息,清收老夫一拜。”
猎王说完抱拳就要拜谢,中年人连忙上前一步托住猎王,满脸一成不变的笑容,道:“老人家折煞我也,此地偏远,常有路人借寒舍歇脚,不碍事的。况且此床是我那不孝子在家时所睡之床,如今空了好些年了,经常留宿借宿之人,老人家切勿多理。”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多谢了。”
猎王也不再坚持,继续道:“小哥可否知道,此地距离那绝尘谷还有多少路程?”
中年人自始至终都是面带笑容,看起来甚是亲和,只见其侧身右手往门口微微一迎,道:“老人家路途劳累,不妨先与我入外屋歇息歇息,有何疑问,在下必定一一作答便是。”
说完率先走出内屋。猎王跟随中年胖子来到外屋,跟中年人讨了水回到内屋喂黄逆喝下,见其仍昏迷不醒,附手站在床边,皱眉不语。日后的路比这小小的步行何止艰难百倍,如若你连这点小小的苦楚都不能忍受,受尽欺辱不说,还会丢掉性命,干爹此举实乃迫不得已,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猎王想到此,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