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想要收购松钢的想法，首先挨了老姜一顿臭骂。　　姜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没敢回家和老爷子面对面地商量，只是用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　　“反了天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跑老子头上来作威作福！别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姓啥。这事真要成了，你让我怎么跟你那些叔叔大爷交代。干了几十年，公司归大侄子了？”

“归我咋了，比放在他们手里一年赚不了几个亿强。”

“我告诉你，松钢虽然不是什么大钢厂，但这几年效益还不错，市里不可能把它轻轻松松卖给你。反正这事你想好了再弄，一定要谨慎。”

姜安正想接话怼回去，谁知道姜建国在电话里换了话题。　　“我那车保险要到期了，你找人给我交了。”

车是一辆奥迪A8，姜安孝敬的。　　姜建国必定是国企干部，要注意影响，所以姜安没有选什么宾利奔驰之类的车，而是搞了一辆顶配的奥迪A8L，然后还把A8的标给抠了。　　有点自欺欺人，但姜建国感觉踏实。　　姜安把老爸这种心态总结为装低调的逼。在他们家那个小县城和松钢，谁不知道姜建国有个贼能赚钱的儿子，别说奥迪A8，就是开直升机也不会有人去纪委告状。　　可姜建国享受这种低调的乐趣。儿子是儿子，我是我，不忘革命本色。　　“要不要车险你自己交一下？”

每到老爸和他划清“界限”的时候，姜安就用这句话反击。　　然后姜建国则是来一句“有儿子孝敬，干嘛我自己花钱”，然后美滋滋地背手走人。　　姜安回想着老爸的话，重点就是一句，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卖给你。国企里的人太明白国企里的事了。　　这几年姜安在老家县城没少花钱，来找过他的当地官员从来没有空手回去过。　　什么修桥铺路，搞个养老院，给县里市里的叔叔大爷出国考察安排一下地接资源，再或者是帮他们解决一下子女的就业问题。　　只要老爸姜建国给他打电话安排的，姜安那里通通配合。　　其实，姜安在老家最大的影响力还是五星科技当初搞的那个客户服务中心。　　这个中心已经独立成了一家服务公司，如今规模惊人。　　电话接入线路超过500门，员工达到2000多人，光是办公楼就占了7栋，而且还在新建更大的。　　这个服务中心目前除了五星科技自己，还为40多家公司提供针对长江以北地区用户的电话客服和面向全国用户的在线客服。国内的三家电信公司都是他的客户。　　县里和市里的领导，隔三差五就领着人去参观。在以傻大黑粗的重工业为基础的东北地区，有这样一家充满科技感的服务型公司，是多么牛逼的一件事。　　规模上虽然没有统计，但姜安知道这是国内规模第二的客服中心。　　第一名是谁，是五星科技在川省下面一个县里的客服中心。　　这样的中心现在姜安有四个，另一个在云贵省的某个县里，最后一个就是印度那个。　　为什么不把国内的三个中心放在一起，不是更能节省成本吗？　　姜安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错了，因为居然有人要挟他，不给好处，就停你的电，让你的业务瘫痪。　　擦，还好对方只是电业局里的一个小头头。晚上提的要求，第二天就被纪委叫走谈话去了。　　真当姜安的钱都喂狗了是吗？　　此事伤害性很小，但是警报的意义很大。　　在三个地方搞，三个地方政府都拿姜安当大爷。在一个地方搞，早晚是任人揉捏。　　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想说姜安不用通过他老爸，一样有资源和政府对话。　　松钢不归县里管，是市国资的一份家业，但姜安的手一样伸得倒。　　市里负责管理企业的领导是位副市长，姓王，对姜安的名字早有耳闻，可听过和见过完全是两回事。任谁都觉得这位姜总肯定是位挥斥方遒的企业家，可双方还没谈多久，王市长就见识了姜安无赖的一面。　　这事不怨姜安。　　王市长为了掌握了谈话的节奏，顺风的时候，就是姜总姜总地喊；可要是话不投机，则是抬出来姜建国和自己是老朋友，对姜安就大侄子大侄子地叫。　　前一嘴还是，感谢姜总投资故土，建设家乡。　　后一句就是，我说大侄子，你好好的科技公司不干，收购松钢干什么呀。我这里有个科技园还闲着，要不你投上几千万，在这里办个软件公司吧。　　姜安则是顺杆爬，你叫我大侄子，我就喊你大爷。　　“王大爷，你看我爸他不是快退休了吗，我担心他太闲了难受，所以想把松钢买了让他管，省得他没事老来京城催我结婚。”

“这……”王市长被顶的无话可说。　　这事太上头了。　　生子当如姜安，买个国企给家里的老头解闷。　　这个理由当然没人会信，但偏偏就是挑不出毛病。　　姜安从事的领域和冶金行业一点关系没有，而且他给出的价格非常合理，没有一丝一毫占国家便宜的意思，同时承诺收购后不大规模辞退员工，不变更土地性质。　　肯定不是投机，但也不像是投资。　　脑袋正常的人不会投资一个以建筑钢材为主的钢厂，一吨钢材就赚20块钱，有什么投资价值。　　市里上哪去找这种好事呀！　　要是没有姜安提出的两个条件，王市长真想当场就拍板同意。　　首先是松钢集团的控制权，这个最关键。姜安那小子居然要70%，只给市里国资留了30%。如果姜安要的不超过50%，那他现在就敢拍板决定。　　其次是姜安说他收购后会让松钢减少生产量，这可能会让公司在2到5年内不产生效益，而市国资委做为股东，现在就要同意，不能到时候扯后腿。　　赔几年钱没啥，王市长这个魄力还是有的。　　可控制权，那是真舍不得。市里就这么一家大型企业，多少说不明白的钱都是通过松钢……　　“要不然这样吧，大家都再考虑考虑。我也需要向上面汇报一下。”

王市长祭出了拖字诀。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次就谈得七七八八。　　“那也行，我正好回去问问我父亲，给他换一家不熟悉的公司玩会不会更有挑战？”

“你这孩子，可别跟大爷开这种玩笑。”

……　　从王市长那出来，姜安刚坐到车上，老爸的电话就到了。　　“我就跟你说吧，不可能那么简单，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王市长的意思还是你拿49%，市里拿51%。”

“51%根本不可能，给他们留30%就不错了。现在我着急是这个价，等再过两年，钢材都烂在库里的时候，我出价直接砍一半。”

“市里就这么一家像样的企业，给你拿走了，以后他们上哪化缘去。”

“那照您这么说，我更得坚持控股，不然以后化缘的钱还不都得我出。”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等看吧，不行就砸晕他。”

几天之后，王市长的电话来了。　　“姜总呀，市里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我们坚持控制权，松钢必定是国资，这个原则还是要讲的。不过价格上可以给你降一些，作为补偿。”

“王市长，我知道市里各项发展很缺钱。为家乡服务，我应该义不容辞，所以如果市里接受我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一次性全款付清。”

“姜安，你要想清楚，那可是将近100个亿呀！”

“是有点多，不过也还好吧，我这几年赚了点钱，应该可以承受。更何况，我真的很怕我爸退休了来京城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催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