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陈振中他们下山侦查得知，牯牛镇在前天遭受了不明武装的袭击，小鬼子死伤一百多人，多家商铺遭到抢劫，更重要的是，鬼子的一个慰安所里被抢走了四十几个慰安妇。他们手段毒辣，来去如风，前后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战斗，从整个行动来看，他们显然经过了周密的计划、部署，懂得一定的战略战术。”

“抢女人？难道真的是李天遥的人？“这个暂时还不能确定，我会再安排人下山侦查！”

“向大哥，如果真的是李天遥带人袭击了牯牛镇，你想收编他们吗？”

“在去落霞岭的头一天，我曾经去过乌龙寨，动员李天遥参加我们的队伍，和我们一起打鬼子，被他拒绝了，如果是他们袭击了牯牛镇的小鬼子，我会再去和他谈谈！”

柳含倩踌躇片刻，面带担忧的说道：“向大哥，这个李天遥曾经对我们姐妹存有非分之想，甚至还提出两个山头合并的事情，被我们拒绝了。现在我们落霞岭的人马加入了你的队伍，如果真的是他的人马袭击了牯牛镇，会不会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向天龙轻轻拍拍柳含倩的肩头：“含倩，他即使有什么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向我们证明他李天遥不是无能之辈，放心，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你休息吧，我去安排人下山再侦查一下。”

“嗯！”

柳含倩抱着勃朗宁M1935大威力自动手枪躺进被窝。每年的农历三月初八到三月十四，是华西县城逢庙会的日子，初七这一天上午，从华阳、阳北、阳东和阳南甚至从更远的原城赶来的小商小贩和唱戏的、玩杂耍的、拔牙的、挖鸡眼的、相面算命的、说书谈古的、坑蒙拐骗的等三教九流的人就挤满了城墙内外，即使是离城墙三四里的山脚下，也有人在摆摊兜售真假难辨的虎鞭虎骨，到处是人山人海，声音喧哗，要是看不到城门楼上十几个搂着机枪的鬼子和不时从人丛中挤过的挎着枪的治安队员，倒真给人一种繁华热闹的错觉。中午时分，在离城门大约三四百米的一个茶摊上，一身生意人打扮的向天龙正坐在长凳上喝茶，他穿着长跑马褂，戴着礼帽，坐在他旁边的桌子边的是庄稼汉打扮的黑子和豹子，两人衣服和鞋子都打着补丁，戴着破旧的草帽，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凉粉摊上坐着柳含嫣和岳乃山，一副朴素的教书先生的打扮，他们一边吃着凉粉一边低声谈笑着，让人一看还以为他们是新婚不久的恩爱小夫妻，而在离此四五里地的一个山坳里，柳含倩和宋腊梅等几个姑娘正坐在地上撅着嘴巴生闷气，因为她们的任务是负责在此照看马匹，要是万一听到枪声就得迅速赶到城门边，看热闹吃凉粉没有她们的事，不生气才怪。向天龙喝完一碗热茶，额头已经冒出汗水，他摘下礼帽一边扇风一边说道：“老板，好茶，再给我来一碗。”

卖茶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衣着干净，手脚利索，听了向天龙的话，笑着说道：“老板，咱这可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就是在华西县城，你也未必喝得到。”

他又给向天龙倒了一碗，“老板，慢用。”

向天龙端起茶碗，偷偷打量着卖茶的汉子，越看越觉着他不像一个卖茶的，当这个汉子弯腰从木桶里往火炉上的铝锅里添水的时候，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了半截枪管，那是半截盒子炮的枪管，所幸没有别的人看到。一个在路边卖茶的汉子带着盒子炮不可能是为了防身，一支盒子炮值大洋两百多块，有这么多钱他就不用卖茶了，那么，此人不是强盗的同伙就是八路的同伙，除此而外没有别的解释，可是看他对人和蔼和亲的样子，跟强盗怎么也挂不上钩，那就是八路了，难道是雷震天的人？到处人山人海的，他们难道有什么行动？卖茶的汉子没有觉察自己弯腰的时候露出枪管，他把锅里的水添满坐到向天龙的对面，笑容可掬的看着向天龙。向天龙喝了口茶把碗放下，把脑袋伸向卖茶汉子低声说：“茶老板，你的褂子有点短。”

“哦，是有点短，几年前做的衣服了，最近身子又胖了一点。”

卖茶汉子把青布褂子往下拉了几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向天龙话中有话。向天龙摇头笑笑：“茶老板，你把不该露的东西露出来了——”“啊？”

卖茶汉子脸上一惊，随即恢复坦然，甚至都没有伸手摸一下背后的盒子炮。“这路上来来回回都是治安队员，你胆子够大的！”

向天龙坐正身子，端起茶碗继续喝茶。卖茶汉子的目光带着感激，起身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又把褂子往下拉了几下。“老板，来三碗茶。”

三个男人在向天龙左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好熟悉的声音。”

向天龙没有立即扭头，而是把碗里的茶喝完才转过脑袋，结果看到刚刚坐下的三人中一个面容消瘦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正目光如电的看着自己，不是那个和自己在原城大闹小鬼子的招魂仪式的雷震天还能是谁？“龙大哥，原来真的是你啊？没想到能在茶摊上碰到你，缘分，缘分！”

雷震天起身把又手伸向向天龙，一脸笑容。向天龙本想装作不认识雷震天，见他主动打招呼，只好起身握住雷震天的手，也是笑着说道：“郑老弟，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龙大哥，嫂子还好吗？”

雷震天用力摇着向天龙的手。“你嫂子很好，弟妹还好吗？”

“很好，很好——哎呀，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好好叙叙旧怎么样？”

“大哥我也正有这个意思，走，找地方喝酒去，我做东。”

向天龙掏出一张“满洲卷”放到桌子上，“老板，茶钱。”

“嗨，我们弟兄还客气啥呀？还是我做东，走。”

两人说着客套话，向不远处的路边的一家小酒馆走去。岳乃山等人不知道这个“郑老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好远远尾随着向天龙。正是吃中饭的时候，小酒馆里人满为患，就连门口摆放的几张桌子边都坐满吃饭的人。雷震天跨进店门就大着嗓门叫道：“老板，还有包间吗？”

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走出柜台，满面堆笑：“二位，你们来巧了，厢房一个雅座的客人刚刚走掉，你们后边请。”

言毕在前面带路，把向天龙和雷震天领进西厢房的一个小包间，亲自倒上两杯茶水，“二位，吃点什么？”

雷震天道：“随便给我们来几个招牌菜，再来一瓶汾酒就行。”

“好咧，二位稍等，马上就好。”

店老板退出包间，顺手把门关上。向天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道：“雷兄，看来你跟这家小酒馆的老板关系很熟啊。”

雷震天把茶杯送到向天龙面前，笑着问道：“向兄，此话怎讲？”

“店里人满为患，你一来就有包间，面子够大的。”

雷震天道：“不瞒向兄，小弟我现在做点小生意，经常来华西县城，听人说这家小酒馆价钱公道，分量足，味道好，所以每次来华西都来这里吃饭，一来二去就混个脸熟而已，哪来什么面子啊。”

“做小生意？难道雷兄现在转行了？”

“那倒没有，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家大业大，吃喝拉撒都不愁，我们就不一样了，底子薄，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几百个兄弟，我这个做老大的，不能让他们饿肚子不是？不捞点外快怎么行？”

向天龙摇头笑笑：“今天老兄来华西肯定有大生意要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