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也是这个意思，加油站的营业损失，和百盛停工停业的营业损失抵消，双方都不计较，就赔给加油站地上附属物和地下油罐管线等损失。张霞说过，给加油站五百万元的补偿，已经超出了评估值一倍的价格。现在条件不变，还是五百万元。当然，这半天的谈判，张总没有出面，是秦天在自己办公室接待的杨文昌。李莹莹在一旁刷刷做笔录。秦天进出两趟，给张总汇报谈判结果。张总一口咬死，最多补偿五百万元。刚开始，秦天觉得，这事儿张总做个让步，答应杨文昌八百万元补偿得了。然后让工程队进这块土地动工建设，事情顺利进行。百盛又不是拿不出八百万元。但和杨文昌谈完话之后，秦天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顺心。是杨文昌言语之间的傲慢敷衍让他觉得很不顺心。秦天给杨文昌悄悄说一句：“你先回去，我和张霞总裁再考虑一下。”

杨文昌一走，秦天进张总办公室，反过来做张总的工作。“张总，你能答应给人家补偿五百万元，为什么不做个让步，八百万元，补偿协议签了，事儿早解决。”

“秦天，你以为你今天答应给他补偿八百万元，他真会签协议？过不了一天，他涨到一千万。”

“我张霞疯了么？花八百万一千万拆迁一个小小的加油站？说出去，能服谁？那些股东，有一半是赵家势力，他们就等着拿我这个把柄。”

“他们认为，这个加油站就该无条件搬走，凭什么给他五百万补偿？你倒好，你让我掏八百万？你怎么想的？”

明白了，不是张霞总裁掏不出八百万。是掏了这个钱，就掉进了一个坑，股东那边过不去，董事会过不去。总裁换届选举，张霞铁定没戏。“秦天，我的底线是不能超过五百万，多一分钱都不行！你再想想办法。”

秦天咬着拳头，沉默半天。张总说得对。别说超过了五百万，就是给了加油站五百万元的补偿，张总也背负着巨大压力。压力多半来自赵栋那边。赵栋认为，不出任何补偿就能让加油站搬迁，可张霞补出去了五百万元。把公司资产当自家小金库，想掏多少钱就愿掏多少钱？杨文昌怎么那么有底气？一出口要八百万元？肯定和中油柴总脱不了关系。“张总，我去找中油柴总谈谈！”

张霞一口否定：“秦天，没必要去找中油柴总，人家已经发来公函，郝家川加油站已经转让给杨文昌私人运营，一切补偿，跟他没关系。”

“你还不明白么，中油柴总之所以甩开郝家川加油站，是想把他们私底下的灰色交易也要甩开，我们何必再去找中油的麻烦？”

秦天苦笑一声：“也对，咱们没必要再去找中油计较，但我总觉得杨文昌张口要八百万，口气不正常。”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知道你不愿掏八百万，偏咬着八百万不松口，拖过去一个月，他们就赢了。”

秦天的意思很明白，杨文昌就不想实心要补偿，还是拖字当先。所以说，今天答应给他八百万，不是真要给他这个钱。秦天是要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当着张总的面，他打通杨文昌的电话。“喂！杨站长？不，现在应该叫你杨总，我们张总裁仔细考虑，权衡利弊，决定答应你的要求，补偿八百五十万，你过来签协议吧。”

张霞大吃一惊，差点冲口骂秦天，你脑子有毛病？敢这样谈拆迁补偿？人家答应，你怎么应付？“啊？张总答应了？”

杨文昌吃了一惊。张霞瞪着眼睛喝一句：“秦天……”“嘘！”

秦天把手指放到嘴上，张总您先别吭声。“对，张总答应了，我这边正在起草合同，你抓紧过来签协议。”

杨文昌果然改口：“不是，那个…秦主任，其实我的报价不严谨，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有很多东西我还没有算进去。”

“比如说，重建加油站产生的其它费用，你百盛也必须补偿给我，最起码超过了一千万，具体数字我算出来咱们再协商……”秦主任嗯嗯应和几句，挂掉电话，苦笑一声，对张霞说一句：“张总，听到了吧？果然是咱分析到的情况。”

张霞气呼呼半天不说话。突然站起来，把桌上的一沓资料“哗啦”一声抛到桌子下面。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看得秦天瞠目结舌！堂堂百盛总裁张霞，在自己大办公室，在秦天面前，失声痛哭！秦天心里压抑至极，憋闷至极！张总的压力和苦楚，似乎不比秦天轻多少。但，张霞的这种气魄，或许真当不了百盛集团公司的总裁。可她为什么还要苦苦撑下去？秦天弯腰，把地上的资料一沓一沓拾起来，原样放回桌子上。“张总，您消消气儿，您不能当着员工的面哭啊，这事儿，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咱们已经让中油退出，不受中油的拿捏，咱们已经有了很大的腾挪空间，你说对不对？”

张霞抬起脸庞，把眼泪用手掌擦掉，微微说一句：“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不要见怪！”

“没事的张总，毕竟你是女……”毕竟你是女人，这话没说出口。秦天看出来了，张霞当百盛总裁，真的有点儿…不能说德不配位，但堂堂两万多员工的总裁，怎么突然就趴在桌子上哭开了？有几个人来找张总签资金汇算保表。张总签字，这几个人转身离开。又有电话打进来，张总接上，口头传达指示。又在电脑上啪啪啪做一些资金转出转进流程。半天过去，张霞忙完业务，盯着电脑呆呆看着。秦天在他眼前转过来转过去，陷入沉思。“你在想什么？”

张霞口气软和着问一句。“还能想什么，加油站的问题！”

“有办法吗？”

“等我想明白了跟你汇报！”

“秦天，你知道么，就这半天时间，我经手的资金就有五千多万元，可我不敢给这个加油站给五百万元的补偿，你说可不可笑？”

“张总，这一点儿都不可笑，百盛是大企业，底下的饮品制造业，包装品制造业，膨化食品制造业等加起来，大小有二十几家分公司，你是百盛集团总裁，每天这般处理业务，很正常。”

“但咱百盛这种大体量的集团公司，也有致命弱点，一个小小的郝家川加油站，或许就能把你这个总裁拿捏住，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

张总说：“谢谢。”

说谢谢有毛用，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秦天停下走过来走过去的脚步，说一句：“张总，办法有一个，要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