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这会儿，刚到八点，电话打来了。“天哥，接电话呀，肯定是百盛公司的事儿，你是总裁，不接不行啊！”

有豆子在旁边提醒，天哥能把飘散出去的一半思绪拉回来，才意识到自己要以百盛总裁的身份接电话。“喂！莹莹！什么情况？”

“天哥，你在哪里？怎么还不见你来办公室上班？他们等你等了半个小时了。”

“谁等了半个小时？”

“建筑公司胡总，他要报一笔账，报表上要你签字，还有大坪工业区的林总管，也要报一笔账，要你签字。”

“莹莹，你帮我代签，我今天腾不开身，我在烟洞沟，文娟昨晚溺水死了，我处理她的后事。”

电话里的李莹莹，语气停顿了十秒，再问天哥话，满是惊慌：“天哥，你老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晚，我连夜赶过来，百盛那边的业务，你帮我顶两天，报表上的字代签一下。”

“天哥，你没事儿吧，天哥，你要冷静，我忙完手头活，就赶到你身边。”

“不行，莹莹，你不能离开百盛，你先顶着，忙完这边的事儿，我再回去。”

一肚子厌烦从心底涌上来。如果文娟昨晚不出事，秦总正正经经忙百盛的业务。文娟昨晚不出事儿，出事的就是小勇。赵晨晨和张霞联手搞文娟母子，就是给秦总使绊子，就是让秦总分身乏术，最后被拖垮，当不了百盛总裁。别说离开一天时间，秦总离开百盛半天时间，来找他办业务签字的人就能排成长队。莹莹是总裁助理，在权限范围内，一百万的财务报表，说签也就签了，可东部建筑区的胡总，报来的八百万帐务，大坪工业区报来的一千三百万账务，李莹莹敢随手签字么？等到天哥忙完老婆的丧事再过来签字吧！秦天希望文娟的丧事，今天就能处理完。一肚子愤怒被豆子和莹莹的一番劝导稍稍消解了一些，但被张大哥请来的阴阳先生又惹得腾腾火气。“秦总，这位是杨阴阳，他给您解释一下文娟的具体安排。”

杨阴阳一脸媚笑贴上来，秦天闻到一股怪怪的体臭味。“秦总？哎呀呀，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真没想到这个亡人是……嘿嘿，是这样啊秦总，亡人既然要埋在老家山区，那我就给他看一处好地方，再看一个好日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办一场……”“闭嘴！”

秦总一声怒喝，“你干什么的？”

“我是看风水的阴阳先生嘛！秦总你干么给我发火？”

杨阴阳被秦总的冲天怒火搞得一脸懵逼！杨阴阳瞪大眼睛看旁边的张大哥。这人是百盛的现任总裁么？怎么一上来就冲我发火？张大哥赶紧拦劝：“秦总，你这是干什么？既然你答应了让文娟在老家山区土葬，干么不听杨阴阳的安排？”

秦总耐住性子冷冷问一句：“好，那杨阴阳，你告诉我你是什么安排？”

杨阴阳的积极性被秦天一声怒喝打击下去了一半，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明白。“秦总，文娟是你老婆，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她要是有后代的人，按照传统习惯，有后代的人亡故，就要按正常程序办理丧事……“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多废话？我问你，你看的日子是什么时间，你看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秦天气冲冲的质问，又把杨阴阳的积极性打下去一半。“就说日子和地方，再别说他么罗嗦废话！”

“这个……好日子是五天以后的八月27号，地点么，有三处地方，各有利弊，要给你解释明白，东边东沟……”“够了！”

秦天又一声怒喝。从小在秦家沙河长大，对农村人办丧事，大操大办，看风水看日子，战线拉长好几天，全村人都来混吃混喝这一情况，没有人比秦天深恶痛绝。这是文娟的丧事，一切事情，自己说了算。去你妈的三个地方五天以后。去你妈的杨阴阳，死一边玩去。想拿文娟的丧事拿捏我，讹一笔钱？农村里动不动挖先人提坟，动不动漫山遍野看风水找墓穴，死人折腾的活人不消停，根子上，就是你们这帮大骗子嘴上瞎咧咧搞事。都他么忽悠人！人死灯灭，埋在屋后的山顶上，和埋在八百里外的荒滩野地里能有什么区别？埋在东面山沟和埋在西面山顶能有什么区别？今天下午埋和五天后埋有什么本质区别？农村是没有车祸，没有集团公司，没有阿谀奉承。但有杨阴阳这种混蛋！张大哥讪笑着劝秦天：“秦总，从辈分上说，你是我堂弟，老家办事儿，你还是要听我安排！”

张大哥说话，秦天不想太违拗，嘴上应和一句：“好啊张大哥，那你说，文娟的事儿，该怎么安排？”

眼睛余光看着上房先人桌旁，宋珍一身黑衣，上香点纸，跪下身子，给文娟的遗像深深磕了三个头。宋珍身子的旁边，站着穿一身白孝的小勇。小勇给小姨穿孝衣，又给妈妈穿孝衣，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是小勇。宋珍磕完三个头，半蹲着转过身，把小勇搂紧怀里，轻轻拍拍，嘴上还嘀咕了两句什么。秦天眼睛看着上房仙人桌下面的宋珍和小勇，耳朵听着张大哥的解释。张大哥的解释还是那一套，五天以后是下葬文娟的好日子，东沟里那处地方是好地方，还要请鼓乐队，请文娟的娘家人，还要把张家所有亲戚都请来。热热闹闹给文娟办后事儿。秦天冷冷问一句：“张大哥，按你的意思办事，要花多少钱？”

“这个，正常算下来，五万块钱左右！如果在吃桌上面讲究一点，牛肉啦鸡腿啦做好点儿，就得八万。”

秦天在问一句：“给杨阴阳给多少钱？”

嘴上说着这话，眼睛看着上房屋里，宋珍将小勇脸上的眼泪擦干，亲吻着小勇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