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贾珙缓缓地收回望向远处天边的眼神。　　低下头来，收拾好心情，紧绷的小脸上，看不出悲喜。　　只听，他声音低沉好似天边飘来的一样，道：　　“刚才本将的命令，你们是没有听到？”

“还是你们聋了？”

贾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他身边的亲兵们面面相觑起来，纷纷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只见，贾珙双眸喷火，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宁完我和范文程二人，言语里不带丝毫感情地接着说道：　　“随本将前来镇远堡接应的亲兵，一共是一百八十人。”

“依照本将的军制，应该有十八个什长。”

“这些人，马上给本将站出来！”

说着，贾珙猛地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他的亲兵。　　只见，队伍里的人脸上一阵犹豫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三三两两地扎在一堆。　　他们根本就没有按照，往日的队形排列，稀稀拉拉地看着就让人心烦。　　贾珙被气得浊气上涌，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活劈了他们。　　贾珙缓缓转过身来，双眸紧闭，死死地紧握双手，连日来还未清理的指甲，几乎刺进他的嫩肉里。　　贾珙长呼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双眸精光闪动，狠厉地一扫众人，语气坚定而有力一字一顿地道：　　“从您们加入本将的亲兵队之初，本将说过，尔等要对本将的命令，要绝对的服从，不许有半分犹豫！”

“今日，你等为何犹豫了？”

“当本将的命令是耳旁风吗？”

“还是以为本将不敢杀尔等？！”

贾珙板着小脸，不苟言笑地瞪了那十八个什长一眼，接着大喝道：　　“从今以后，本将的亲兵队里，百户长对本将的命令犹豫了，你们中谁杀了百户长，谁就是本将亲兵营新的百户长！”

“如果什长对本将的命令犹豫了，谁如果杀了什长，谁就是新的什长。”

“如果叁长对本将的命令犹豫了，谁要是杀掉叁长，谁就是新的叁长！”

贾珙猛地转过身来，对着那些被他激起杀气的亲兵们，挥手一指那十八个什长，大声喝令道：　　“你们，现在谁杀了他们，谁就是新的什长！”

说着，贾珙一把抓起玄铁陌刀，冲入那十八个什长所在的地方，大肆砍杀起来，他身边的刘福，脸上没有半分犹豫，抽出大刀，就跟随在贾珙的身后，砍杀那些什长。　　接着，贾珙的亲兵也没再犹豫什么，深怕贾珙将他们也当作抗命之人给杀了。　　于是，他们纷纷跟在贾珙的身后，对那些什长围追堵截起来，一一将他们砍杀。　　直到贾珙一一将他们剁成肉泥为止，也缓解不了，贾珙心底对他们抗命的痛恨！　　没有人能知道，贾珙是对他的亲兵，抱着多么大的热情，去训练他们，去培养他们，这也许就是爱之深，恨之切吧！　　贾珙今日的此举，就是仿效秦汉时期的冒顿单于，他就是如此的训练他自己的军队，最后他的军队就如同一人般，整齐划一，令之所至，无有不从！　　他就是凭此，万箭齐发，射死了他的父亲——老上单于，逐渐统一匈奴，最后南侵刘汉，建立了一世无可匹敌的丰功伟绩。　　这期间，他亲自带头射死了违抗他军令的百户长，他的金雕，他的爱妾。　　贾珙时间紧迫，何况辽东的冰天雪地，生存环境恶劣，要是不狠，不够毒，恐怕他是没法活着离开此地。　　要不了多久，贾珙和贾珙所在乎的人，不是被胡人击杀，要不就是被看不到希望的部下背叛所杀，要不然就是被朝廷波云诡谲的形势所杀。　　贾珙想活下去，就只能比谁都能狠的下心肠，下得了杀手。　　贾珙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边气喘吁吁地狠狠地瞪了一眼，早已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眼，厉声呵斥道：　　“你们谁要是再敢违抗本将的军令，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着，贾珙双眸精光闪动，一一从他亲兵的头顶上扫过，他们尽低下头来，不敢去看贾珙那双杀人的眼神。　　贾珙一把，将手里的玄铁陌刀丢给他的亲兵，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宁完我和范文程处行来，吓得他们连连惊恐地往后退去，一边惊叫道：　　“将军，不要杀我！”

“我宁完我，愿意投效将军。”

“我知道，通古斯人和瓦剌人科尔沁部的图谋，将军！”

“将军，我们张家口范家愿意效忠将军，我们有许多的财物和钱粮，帮助将军您装备更多的军队。”

“到时候，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定了瓦剌人，鞑靼人、通古斯人，立下不世之功，未必不能被朝廷恢复您祖上的宁国公爵位！”

贾珙不管不顾地将范文程和宁完我痛殴一顿，打得他们身体上到处都是淤青，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贾珙才渐渐地止住了手脚。　　这时，贾珙大喝一声：　　“毛文龙！”

“末将在！”

闻听贾珙呼唤，毛文龙马上丢弃了手里的大刀，就连脸上的血迹都不曾擦去分毫，就急匆匆地来到贾珙的身边，躬身道：　　“请将军吩咐！”

贾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毛文龙，这次你在攻打镇远堡的战事中，本应是首功，可你昨天违反了军规，这功劳就打了些折扣！”

贾珙看了眼众人，语气平静地道：　　“如今，军情紧急，本将就提拔你为罪军营的统领，在流放辽东开原卫的犯人中，你亲自去挑选五百人出来，组成罪军营！”

毛文龙满是激动地道：　　“末将，谢将军提拔重用之恩！”

贾珙缓缓点了点头，就接过刘福取过来的清水，猛灌了几大口后，将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而后，就将这些冰冷的一一倒在了宁完我和范文程的脖颈处，将他们重新唤醒。　　宁完我和范文程满是惊恐地望着贾珙，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颤颤巍巍地道：　　“将军，小人什么都愿意说。”

“只求，将军能放过小人一条生路。”

贾珙缓缓坐在亲兵们搬过来的椅子上，披上刘福递过来的白狼皮毛的大氅，右手抚摸着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宁完我这副肿成猪头的狼狈模样。一边轻声笑道：　　“你一个投效通古斯人的汉奸，你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若是有用的话，本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替你向朝廷求情，至于能不能放你一条生路，那就是朝廷的事了。”

“若是你说的情报，对本将没什么用处的话，本将就将你剁碎了，喂那些饥渴的难民！”

“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你说是不是，宁完我？”

宁完我闻听此言，有些惊恐地道：　　“如果将小人送给大汉朝廷，那小人仍然逃不过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既如此，小人又何必多长一言呢！”

贾珙嘴角上翘，捻了捻大拇指，悠悠地道：　　“你是本将的俘虏！”

“你没有资格和本将条件！”

“本将没什么耐心，宁完我，你要是不说，以后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宁完我听后，眼睛猛地一缩，还没等他来得及言语什么，趴在雪地上的范文程，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将军，小人知道，我说！”

昨日夜间，张家口范家的商队刚刚和这些通古斯人碰头，瓦剌人的科尔沁部的吴克善就送他姑姑哲哲来到了镇远堡。　　宁完我见汉军皆是龟缩在开原卫城里不敢出来，自觉这镇远堡很是安全，而且，他们通古斯人的部族首领努尔哈赤，也想收服张家口范家为己用，替他们运送关内的粮草，和打探大汉境内的军民消息。　　因此，宁完我他们这一伙人的谈话，并没有躲避着范文程什么，再加上范文程时常跟着自己家的商队，出没在漠南漠北，故他也是懂得些瓦剌人的语言。　　当下，范文程就准备把自己偷听来的消息，向贾珙讲出来的时候，就被宁完我怒吼一声，猛地将范文程踹翻在地，一时间，范文程痛得满地打滚，痛苦地哀嚎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一边护卫贾珙的毛文龙正要抬起一脚，将刚刚得逞的宁完我踹飞的时候，被贾珙轻描淡写地一挥手给阻止了。　　这时，宁完我满脸兴奋地爬了起来，一边激动地对着贾珙说道：　　“小人宁完我，本是辽东辽阳的边民，三年前，萨尔浒之战，小人不幸被通古斯人的首领努尔哈赤所俘虏，被他赏赐给了他的儿子萨哈廉。”

“昨日夜间，将军您所俘虏之人，就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萨哈廉！”

闻听宁完我此言，毛文龙，毛建龙、刘福、裘德考、孙振武等人皆是大吃一惊，俘虏了贼酋的儿子，这是大汉朝亘古未有之事，若是上报朝廷，必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他们都会跟着贾珙一起，升官发财，贾珙更是可能因此被大汉朝廷封为贵爵。　　他们几人都有些眼热地看着贾珙，好似在祈求贾珙，将来能带他们回到京师去请功。　　毕竟，辽东冰天雪地的，环境极其恶劣，还有胡人时不时地南下辽东打草谷，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还不如跟着贾珙一起押解萨哈廉，到大汉的京师——北京城，去向朝廷请功，万一当今太康皇帝一高兴，给他们都封了一个京官，就此留在北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也是极好的。　　贾珙嘴角一撇，对押送萨哈廉去北京，向大汉朝廷领功颇为不屑，外人不知道，他贾珙还不知道，当今的太康皇帝是何等的忌惮，宁、荣二府的军中势力。　　贾珙要是真的抛下辽东开原卫的一切，带着毛文龙等人，押解萨哈廉等人，去向北京城的大汉朝廷领功，恐怕到时候，他就出不了京城一步了。　　如果运气好点，还能向荣国公贾代善一样，有病不敢治，活活病死在荣国府的梨香院中了。　　如果运气差点，就只能等着被以后登基的皇帝，将宁、荣二府的主子们抄家、流放，而客死在异乡他地。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贾珙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贾珙年纪尚轻，自然做不到对脸上的表情，收放自如，他脸上的不屑神情，被有心观察他的宁完我，看得是一清二楚，尽收眼底。　　宁完我，心下颇为自得，看来他是找到了一条活路——那就是鼓动贾珙造反。　　反正，宁完我通古斯人那边，他是回不去了，大汉朝廷这不更是不会放过他一个出卖自己祖宗，投效异族之人。　　宁完我，只能辅佐一个有前途，有势力之人造反，推翻了大汉朝廷，剿灭了通古斯人，他就是新朝的功臣，就将名列青史，洗刷身上投敌叛国的污点。　　而这贾珙，就是他此刻想投效之人。　　作为一个世代生活在辽东辽阳的边民，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的威名，辽东三百万黎民百姓，妇孺皆知。　　而这贾珙，虽现在只是辽东开原卫指挥使，但贾珙乃是宁国府的嫡系子孙，他日若是造反，这辽东，贾珙凭借着宁、荣二公的威名，和军中人脉，能轻而易举地取得。　　而后，率辽东铁骑入关，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包围大汉朝的国都——北京城，如此，夺取大汉江山，将是轻而易举。　　这也是，宁完我被通古斯酋首努尔哈赤赏给萨哈廉的时候，他给萨哈廉出的主意——要取得天下，必先占领辽东，而后西和瓦剌科尔沁部，然后再南下攻伐大汉朝，　　宁完我本以为萨哈廉也有夺嫡之心，将此方略告知给通古斯人酋首努尔哈赤，自己必定能得到努尔哈赤的赏识。　　可是，事与愿违，这萨哈廉太过驽钝了，被努尔哈赤的六子——皇太极耍得团团转，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非常厌恶像自己这样投靠，通古斯人的大汉文人。　　而今，萨哈廉更是被皇太极忽悠来镇远堡，帮他迎娶瓦剌人科尔沁部首领的女儿——哲哲。　　以便和科尔沁部结盟，联合南下攻取辽东，作为通古斯人的根本之地，以待天下时变，夺取大汉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