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大叫，让贾璘也跟着笑起来。薛宝钗也是难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且说说，怎么银子就是摆在那里了？”

她捂着嘴笑着问道。　　眼睛眨巴几下，薛蟠自己也忍住笑，接着说道：“我也命人去买来那些笔墨纸砚，岂不也是获利颇多？！”

这人虽然没什么心智，却能遵从他认可的意见认真地去做，也是难得的优点。　　薛宝钗略微蹙眉，摇头说道：“我们原本也有这样的生意，目下更未必急于如此。”

薛蟠听了眨巴了几下眼睛，神情显得很遗憾。　　贾璘再看向薛宝钗，见她若有所思的老成神态，不免对这个女孩很有同情：正因为有薛蟠的混闹又无主见，才促使了薛宝钗看似沉稳的外表之下，有着强大的内心。　　只得做个分解，贾璘再劝说道：“我只是做个比方，至于真的能否挣到钱，那又还需要其它条件辅助才可。依我看，蟠哥儿目下最应该做的，是把那些的确不能扭转局面的生意，干脆就止住，以免继续亏损下去。”

“呃，”薛蟠皱紧眉头苦思，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贾璘和薛宝钗看得诧异，薛蟠才犹豫着慨叹一声说道：“生意做得不好，我已经觉得愧对祖宗！若是再卖掉这些铺子，岂不加个更字？！”

贾璘暗叹一声，不好对此说什么。薛宝钗也是轻叹一声之后，开口说道：“你此时想到卖祖产的不是，可你平日里的挥霍若是少一些，放在生意上的心思若是多一些，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薛蟠梗了梗脖子，终究还是觉得自己理亏。　　“有的铺子如果确属不可扭转颓势，就如作战要放弃小利而获得更多胜利一样，所谓‘断臂求生’、‘轻装上阵’。”

薛宝钗接着说道。　　哀叹了一声，薛蟠只得默默地点点头，答应会去和管家商量。薛宝钗见他不再说话，转头看向贾璘。略微颔首，她再启开红嫩洁白分明的唇齿说道：“璘哥哥说的尽是金玉良言。”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真正的班门弄斧。”

贾璘笑着说道，“至于合适与否，蟠哥儿自会再去与薛姨妈和管家们去商量、确定。”

薛宝钗再要说什么，忽听院里有人喊问道：“璘大爷在这里吗？老爷醒了午觉，正在找呢。”

贾璘连忙站起来道辞，薛宝钗起身相送，笑着说道：“只一会子没见璘哥儿，就有好多人想着。我和兄长本来还想请教，看来只能另寻机会了。”

说罢，她握着帕子掩嘴发笑，头上的金钗晃了几下金光。　　她嘴里说着客套话，眼神里却暗含着揶揄的顽皮神色。冰雪聪明的她的这个意思，是在表明知道这不是林如海在寻贾璘，而是林黛玉着急找他呢。　　贾璘不便多说什么，对她点头后走出屋子。院里站着的是丫鬟雪雁，见到他后福了福。贾璘跟着她走去荣庆堂，果然见到林黛玉拦住了去路。　　“你是传了假命令？”

他无奈地看着她问道。　　“如何作假？敢是你并未在梨香院那边说得尽兴，恼我寻你？老爷醒来确是问你了，后来才去的梦坡斋！”

林黛玉噘着嘴气恼地说道。她脑袋歪着，又还轻“哼”了一声。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那里复命？”

她模样娇嗔，贾璘也不多予理会地询问着，准备迈步。　　“说是和大老爷、二老爷，还有珍大哥哥说话，你去做什么。”

林黛玉噘着嘴说道。　　贾璘只得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说道：“那么，我就只好回去看书了。”

“好啊，只不过，”林黛玉忍不住笑道，“看书自然是好，却不可乱看书！”

说了这话，她自己先是脸红了。　　贾璘迈步走去自己住处，林黛玉快步跟随：“这样着急做什么？玉莲姐姐倒是先在了那里，你却也不必比见老爷还要急切。”

说了这话，她又暗自发笑。　　回到书房，贾璘果然见到甄玉莲与金钏正在屋内。看他进来，甄玉莲起身福礼：“璘哥哥安。”

她粉脸略低，显得极为恭顺。贾璘回礼后，就见到她抬头看来。她眉心那枚俏丽的朱砂痣，再现他的眼中。　　甄玉莲容貌娇美妩媚，身形也已曼妙匀称。她眼角略扬已是几若可语，更还手握书册于胸前，再有肢体语言倾诉。她粉颈下的水绿色汗巾子凸起，若有娇美荷花即将喷薄现出。　　虽在贾敏身边多时，她却并未多有娇蛮，而仍是神态谦和。尤其只要面对贾璘，她先就有垂目颔首的温顺之态。　　她的神态被林黛玉看到也是暗叹：这样妩媚娇柔，如何璘哥哥不喜她？　　贾璘请她两人落座，随口说几句诗词。林黛玉立即欢快，甄玉莲才智未如他们，但她好学与谦和的娇憨，却让贾璘爱怜。　　旁边的金钏自然听不懂，更不敢插话。可她看着贾璘的眼神，却更为热烈，乃至贾璘都觉得从她那眼神就能察觉出来，这个女孩子身上都是火热地冒着细汗呢。　　他起身去侧间的书架找书，金钏立刻下意识地凑近要辅助。贾璘一时不防，回肘碰到了她的抹胸。金钏的身子略微一抖，脸上娇羞泛红，眼睛却仍如水般地仰头盯看着他。眼见他英俊高大、倜傥洒脱的神态，看得发痴的金钏，不禁咽了口口水，试图去熄灭体内的热火。　　心内觉得好笑，贾璘顺势捏住她的手。她立刻两腿并紧地微颤着，紧抿着嘴唇就是不说话更不移动分毫，好似天下最坚强的勇士。赌气似地握了握她的汗巾子，贾璘看着她像是受了惊的小猫般迅速收缩两肩，随后也斗气似的立即展开。右足略微近半步于左脚前，她两腿却扭得更紧像是好纠结。更不止此，她身子略微前倾而娇臀略微翘起，眼睛迷离而微闭，睫毛不停地抖动，红唇轻开若浮鱼渴求，洁白的牙齿时隐时现。　　他看得有趣，不禁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好个小浪蹄子。你要出火，却还早呢。”

金钏立刻脸红却更顾不得羞涩，眉头蹙在了一起，噘嘴仰头紧盯着他，显得很不服气。　　贾璘笑了笑，低声赞道：“你也是个奇女子，浪得紧又是火性子。待我考量你忠心，来日你定会有回报。”

说罢，他自顾拿着书册走回外间。金钏仍是并紧两腿而胸膛快速起伏，心情却许久难定。　　梦坡斋里，贾政等人与林如海聊得正是热烈。　　因为贾政等人或者在家赋闲，或者就是京官，最多就是去附近州县外出办公一些日子，也就再转回京城了。所以林如海这样外放的官员在外面的经历，她们都颇为感兴趣。　　林如海也就说了在扬州的见闻，并着重提到了那支“林家军”。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贾政等人哪里还有建立武功的心思，只是随口惊赞几句，算是不要冷场的配合罢了。　　林如海见他们回复得并不热情，知道这几人的兴趣都不在这里，只得端起茶杯喝茶，准备找机会回去荣庆堂，终止这场没什么意思的交谈。　　“姑老爷匆匆赶来京城，又立刻被圣上召见，定是被嘉奖了。”

贾政笑着询问道。　　林如海口称“不敢”，倒也承认了部分事实：“说到匆匆，的确是圣上着急面询，或许另有谕示。”

贾政随后再问道：“你有何对言？”

林如海拱手朝天回道：“拜见后，圣上发问道‘卿远道奔来，可谓辛苦’；在下答曰‘臣奉敕命朝觐京师，以听察典，焉敢迟延分毫？恭候圣上垂询’；圣上再说道‘卿上次奏本，陈说江南盐政之事。朕批阅过后，深以为然。又有其中关节疑惑，特召卿回京询问’；在下又答曰‘不惟盐政，更有沿海军务、贸易等事建言，恕臣一并斗胆直陈’！”

听他说得精彩，贾赦不禁紧张地追问道：“后来如何？”

林如海收回了拱在半空的手，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他是这个神态，贾政不禁摆手劝道：“这涉及到国事要务，大老爷不提也罢。”

贾赦笑了笑，也不再好奇地追问。　　一直沉默静听的贾珍，忽然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说道：“近来天气转凉，圣上龙体理应保重。姑老爷可曾问候？”

林如海连忙回道：“在下拜见圣上，因为距离稍远，又因为才回京城面圣而心里恐慌，也就未敢偷眼仰视，更不敢胡乱开口询问。”

贾珍默默地点点头，捋着胡须说道：“我虽无实职可以时常面圣，却也时刻关心圣上，每日里燃香祝祷。春秋担心圣上咳喘，冬夏祈祷圣上千万注意寒热。”

林如海听他这样说，不禁随口说道：“圣上似乎有些轻咳。”

“哦？”

贾珍听了，立刻紧张得忘记了捋胡须。　　旁边的贾赦仍是漠然地喝茶，贾政连忙低声说道：“珍大爷莫再提及此事。我时常入朝，但也只见圣上每日操劳，龙体甚为强健。”

贾珍赶紧称是，也不敢就这个话题多说，随口就转换了个话题。　　“今年晚辈媳妇病重，却又极为孝顺恭敬。看看性命或者不存，她毅然剃度出家，以身捐入庵堂，实乃千古奇女，万代楷模！”

说着，他不禁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林如海感慨唏嘘一番之后问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心里亦是为此感动。只是不知，现在她近况如何？”

贾珍再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说来也是不幸，更是天意。她先是病重，其父、其弟更接连遭遇重病而殁身。如今她已是方外之人，彼此之间再无半点牵挂。”

“如此倒也干净。”

林如海听罢，不禁合掌暗念了一声佛号。　　贾珍跟着唱了一句之后，再转而微笑着说道：“犬子才过弱冠，又得了个五品龙禁尉的出身。晚辈给他已然再定了一门亲事，待转过年来就将行婚娶之礼。”

“这自然又是宁国府的一件大喜事！”

林如海附和着说道。　　贾珍听着得意，不禁再次捋须微笑，随口谦辞几句。贾政就此想起来，跟着问道：“林老爷的新宅子，听说也已修缮完毕？”

提到这件事，林如海带着称赞的语气回道：“多亏璘哥儿帮着操持。我和敏哥儿都没插手，至多也不过是看了图样。虽是如此，我和敏哥儿都已是极为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璘哥儿的确多才多能，又和林老爷一家相契，确乎天意使然！”

贾政跟着赞道。　　贾赦、贾珍也是点头，林如海忽然想起来，开口询问道：“敬老爷现今如何？我也说要去探望他呢。”

贾珍拱手道谢，笑着说道：“家父在观中清修，不再过问俗事，倒是颇为自在的。”

“不问的好，不问的好。”

林如海附和着赞道。这边还在说笑，荣庆堂那边已经来人邀请，说是贾母再要林如海过去说话。　　连续热闹了两天，林如海以及贾政、贾珍、贾琏、贾宝玉、贾蓉等人，在贾璘的引领下，来到新宅子查看。　　肯定没有宁荣二府的面积大，但这边的两处宅子，也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主人院子到花园，再到仆从们的住地，规划得也很精细。巡看过后，众人对贾璘主导购买并修缮的这两座宅子，纷纷发出称赞。　　贾蓉哼哈着跟着赞了几句，脑袋转动得像是拨浪鼓一般，显得心神不定。他自小长在宁国府，府里又有个阔大的会芳园。因此他即便见到这两处宅子修缮得也是精致，心里却还是轻视。又看到杜金平等人远远地站着，他也就想找个地方略坐一坐。　　那边的几人对着宅子内的房屋居舍、亭台楼阁，进行着点评和建议。　　贾政不禁笑道：“璘哥儿的宅子里，别有一处小院，修缮得极为精致，却又不像主人居止之处，却是为何？”

“老爷果然是好眼力。”

贾璘称赞道，“那里的确是一处精舍。”

贾政听了连连称好，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那边的贾珍喝骂起贾蓉来。　　“畜牲！各位老爷大爷哥儿们都在，你倒去躲清闲！”

他喝骂之后，随即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厮道，“啐他！”

小厮很配合地站去贾蓉的面前，对他喝道：“爷儿们都在忙着，你怎么敢躲清闲？！”

说罢，他真的啐了贾蓉一脸。　　贾珍看着略微解气，随后吩咐道：“这边看完之后，政老爷还要陪着林老爷查看省亲别院，你回去通知那边的仆从，好好地准备一下！”

贾蓉低头应命后，连忙抽身离去，再边走边抬起袖子擦去了脸上的唾沫。贾宝玉在一旁看到，只觉得暗自心惊，随即更加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应付来自贾政的喝问。　　有了这个小插曲，众人的心思也就不再这里，而是骑马、乘轿着转去了荣国府、宁国府联袂的那个别院。贾璘交待管家杜正再去买来几个男女仆婢之后，再和贾政、林如海等人，返回荣国府。　　林如海再去禀报了贾母，说是亲眼看到了新宅子，觉得都很满意。贾母听罢感到欣慰，再询问贾政：“你去看了，觉得还宽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