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人一骑提前来到城门下,对城上喊道:“东漓太子殿下率领广安军骑兵前来支援赤焰军,请将军开城门。”
虽然此时城下骑兵穿着东漓军服且已说明来军背景,可守将并没有立马开城门,怕是敌军的诈骗,引诱自己开城门。直到来兵越来越近,看清楚了对面士兵的穿着与武器配备,也看清楚了对方打的旗帜——黑底四爪金龙玉字旗,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立即下令开城门。在骑兵进城的时候,太子玉容便在守城将领的口中知晓了现在整个北横城的情况,立马带领骑兵穿城而过支援赤焰军。正在奋力杀敌的守城将士看到这支骑兵,原本已绝望的内心又生出一丝希望。“援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声音此起披伏,迅速在城中响起。守城将士看见援军有兴奋、有激动,而城中敌军却是愕然、惊慌、恐惧。进城骑兵,一半在几位将领的带领下四下散去,与守城士兵一起围杀敌军,所过之处、所遇敌军全部被灭。还有一半跟随东漓太子直奔北城门。兵对兵,将对将。南羽、陈致远等几位将领正与敌军将领在围杀与被杀中胶着迎战,赤焰军将领想着:哪怕死,也要多杀几个敌军将领陪葬。对战双方好像不知疲乏一般,疯狂杀着。与南羽对战的正是敌军两位高阶将领,且身份尊贵——一位是北越国三皇子,此次北越出兵,为提振士气,三皇子也随军出征;一位是梨颂国的统军副帅高黎。此时的南羽浑身赤红、满脸血迹,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的、有多少是敌人的。南羽想杀北越三皇子和梨颂副帅,他们二人又何尝不想杀她呢?无论谁杀谁,都更能打击对方士气。北越三皇子及梨颂副帅高黎武功不及南羽,奈何她已鏖战多时,此时已身负重伤才不能及时杀了对方。鏖战半响,最终还是南羽一刀斩杀了梨颂副帅高黎,随后生擒了北越三皇子。就在南羽斩杀梨颂副帅高黎时,周围梨颂、北越士兵正围攻而来。长枪刀剑正要刺中南羽时,她附近的几名赤焰军士兵突然奔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了夺命的刀剑。几瞬之间,围攻的敌国士兵全部倒地,南羽才转身看向为她挡住刀剑的几名士兵。那几名士兵盯着南羽,嘴角微动,却没有声音。但南羽看懂了。他们在喊:将军。南羽眼睛瞬间湿润,但还没来得及悲伤,便立即反身杀入敌军之中。她要用敌军鲜血来祭奠满城战死将士的英灵。周围梨颂、北越士兵快速围攻而来,背后的长枪刀剑正要刺中南羽时,几支飞箭铮鸣飞过,围攻士兵全部倒地。援军到了,太子殿下也到了。刚才那几支羽箭正是太子殿下射的。南羽回头看了一眼援军、看了一眼太子玉容,回过头又投入到杀敌中。而太子殿下则打马来到南羽身旁,二话不说,拔出剑与她并肩杀敌。城外敌军眼见过了这么久始终攻不下北横城,进去多少死多少,连自己的副帅与皇子都或被杀或被擒了,对方又来了援军,便下令停止进攻、鸣金收兵了。这一战历经三个多时辰总算打完了,北横城再一次守住了。看着退走的敌军,南羽力竭的身子一晃,手中刀差点脱手而落。“阿羽。”
站在身旁的太子玉容手疾眼快地扶住她,避免了她摔倒在地。南羽借着他的力量想要站稳,脚下微动,却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小心。”
站稳后,南羽才摇头道:“无事。”
满城都是士兵尸体,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大地一片血红,空气中是浓浓的血腥味。疲惫的将士们清理着战场,搬运尸体的搬运尸体,修筑城墙城门的修筑城墙城门。一切井然有序,所有士兵都是那么的熟练、沉默、面无表情。南羽与太子殿下带着几位将领也在四处忙碌着、指挥着,就连南羽身上的伤都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仅仅是止住流血而已,便又忙了起来。此战双方都伤亡惨重,但守城军更加惨重。原本就不到五万的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了。“阿羽,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回去处理身上的伤,好好休息一下。”
东漓太子玉容眼露疼惜、面带担忧的看着身受重伤,伤口不断有血渗出的南羽说道。“嗯,谢谢殿下能来。”
南羽面带疲惫之色看着玉容太子点了点头。“谢我做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太子玉容面带柔色说道。南羽看了看城中景象后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这里还需要殿下。”
守城的赤焰军和北境守军鏖战多时,且人人受伤,无论将领与士兵,现在大家也都只是强撑着。太子玉容的援兵来得及时,刚好可以接下防务。援兵是太子玉容带来的,而他又是东漓太子殿下,所有军队由他指挥更为恰当。“我不放心。”
玉容太子摸了摸南羽的头。知道他性子的南羽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等他向几位将领安排完相关事宜后便随其回到了临时帅府。回到房间后,南羽在府中侍女与女医的服侍下脱下了染满鲜血且逐渐干涸的铠甲。铠甲里面穿着一件赤色戎衣,此时原本赤色的戎衣已经变成黑红色,血迹已经凝固,要脱下戎衣,不得不重新撕裂伤口。“南三小姐,您忍一下,我帮您清理、包扎伤口。”
一名女医看着南羽身上的伤口蹙着眉轻声说道。南羽若无其事道:“没事,动手吧!”
在侍女与女医的清理下,南羽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有几道甚至深可见骨。两刻钟后,南羽在侍女与女医的帮助下,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干净的衣服。在整个过程中,哪怕再痛她都没有哼一句,也许是已经太累了,也许是已经麻木、没有痛觉了。换好衣服后,南羽挥退了侍女和女医,一个人在房中榻上坐着,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南羽一下就惊醒了,立马起身拿上旁边的刀便往外走去。刚开门,南羽愣住了,敲门的人也愣住了。只见敲门的人一手做着抬手敲门的姿势、一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些吃食。而敲门的人则看到南羽手中拿着赤焰刀,疲惫的神色中强制带着清醒,来人愣了愣,随后笑了。“阿羽,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劈了我不成?”
来人正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眼带疼惜之色,带着宠溺的语气开玩笑。“我以为是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南羽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便低下头轻声说着。“你太紧张了,需要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了。”
太子玉容说话间牵过南羽的手臂走回木榻前,把吃食放在榻上的小桌上,将她轻轻按着在榻上坐下,而自己坐在了对面。“这是我刚刚吩咐厨房熬的一些清粥和做的一些小菜,你先吃点。还有这碗药,我也顺便拿了过来。”
玉容一边说一边将吃食一一摆放在南羽面前,又说道:“吃了之后,你先好好休息休息。你太累了,很需要休息。”
南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吃着东西。她吃得很慢很慢,拿着勺子的右手还有些微微颤抖。玉容见南羽不说话,继续劝着:“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养着怎么能行呢?”
“嗯。”
南羽轻轻应着,过了一会儿,南羽才抬头问道:“你来了,你的广安军怎么办?”
太子笑了下安慰道:“放心,有玉染在,我将大军交给他了。”
玉染是福亲王嫡子,也是福亲王府世子、京都九子之一。等南羽吃完后,太子倒了杯水递给她,又端过一碗药:“把药喝了,是固本培元、养血气的药。虽然有点苦,但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很需要它。”
南羽皱了皱眉头,还是将药碗从太子手中接过来,几口就将药喝完了。太子又将一碟蜜饯推到她面前:“吃一颗吧!吃了就没那么苦了。”
南羽轻轻摇了摇头,又问了些东漓目前的形势,玉容都耐心、详细地说着。聊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南羽神色不是很好,玉容疼惜道:“你先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现在你要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好。”
见南羽应允,太子玉容收拾了碗筷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太子玉容转身认真的看着南羽再一次说道:“还有我在。”
“我知道。”
南羽带着有些苍白脸色看着太子点头应道。见南羽应了之后,太子才关门转身离去。在太子离开后,南羽一直坐在榻上没有睡,睁着眼睛看着房中,但脸上和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南羽很累、很累,真的很累。自从几位叔父、兄长相继战死,父亲战死,她没有太多时间来悲伤、难过,一直都只是将悲痛埋在心底。只有身边没有人时才会去想念、才敢痛。每当夜深人静时,也是南羽最悲痛的时候,痛得无法呼吸、无法睡着。当她从父亲手中临时接过赤焰军时,压力、悲痛、责任等倍增,更睡不着觉。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亲人战死、万千血骨深深躺在地上的士兵,听见沙场上士兵的嘶吼惨叫,每次都会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