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下去吧。”
崇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宋献策打发了,对此饶是宋献策早有心理准备依然感觉憋闷难受。 可面子上却是淡定自若,起身行礼便走。 “先生且慢!”
王承恩终究是不愿看到崇祯错过人才,便主动开口挽留。 可崇祯却已经是了无兴致,并未看去。 “先生方才说我家主人小人在侧,要百两纹银,可收了钱说的却是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岂不是有诓骗之嫌?”
这话表面上看是在质问宋献策,怀疑他是江湖骗子,可深层意味却是想给宋献策一个表现机会。 可宋献策知道在这位皇帝面前,说什么都是无用,便笑道:“卦象已经明了,天机不可泄露,唯一能明说的只有八个字,贵人在东,小人在侧。”
说罢便拎着银子退了出去。 可以说,从崇祯最开始的态度就断绝了宋献策的所有希望,他只想早些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所以将自己表现成了一个真正的江湖骗子。 而最后的那句贵人在东,显然话题直指皮岛刘逸,这时候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新主子效力了。 宋献策走后,崇祯拿出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宣’字,而能够用这个字的也只有皇帝了,可宋献策没看,他以为是宋献策的损失,却不知道,宋献策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 崇祯虽然不喜欢宋献策,可有一个人却已经开始疯狂的想念他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朝鲜国王李倧。 自从上次宋献策给他说了那些话,他便按着去做,没想到果然有效,原本偷着送礼没人收,这次光明正大的带着礼物拜访,却一个个都热情接待。 李标作为内阁首辅,自然也去进行了拜访,虽然从头到尾,李标从未表态是否会帮助,但是却收了礼物。 这让李倧十分开心,而李倧走后,李标便将礼物封存送去了宫里,人却没去,只是安心的在家里等待消息。 他非常清楚,现在是试探皇帝态度的最佳时机,只要在明天早朝之前,没有宫里人来,那么就等于皇帝希望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与此同时,温体仁也接待了李倧,只是他有着自己的私心,表面上打着哈哈,刚刚送走李倧一样将礼物封存送走。 通过他之前的运作,李倧前前后后已经在京城耽误了一个多月,也的确是不能再拖了,如果宫里来人询问,那么他还有继续操作的空间,如果宫里没有人来询问,那么明天早上,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 至于皮岛刘逸最终是否会选择出兵,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在李倧不停地走访各个内阁大臣的功夫,崇祯也收到了消息。 回皇宫的马车上,崇祯放下简报,对王承恩说道:“这个李倧终于是开窍了,早些如此,也让朕少了许多烦恼。”
“这也是宋献策的功劳,不然那李倧还在会馆呢。”
“哼!歪打正着罢了,我看那宋献策也没什么才能,不要再提了。”
崇祯这样说完,王承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默不作声的服侍着崇祯。 第二日早朝如期举行,先是讨论了一些民生问题,比如哪里出了灾荒,哪里粮食减产,崇祯越听越头大,议论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没钱,更没有粮食,就算是知道民不聊生又能怎样,他现在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崇祯耐着性子听完对于灾情的回报,和往常一样,仅仅是一句‘着户部调集粮食救灾,江南粮食到之前,地方自行筹备粮食救灾’就算是完了。 至于什么时间粮食能到位,他即便是天子也没有办法,老百姓只能是忍着熬着,草根吃光了吃树皮,树皮吃光了吃观音土,能活一天是一天。 就在崇祯要去讨论朝鲜问题时,御史吴甡站了出来大吼道:“臣吴甡有本!”
要说这吴甡也是个硬骨头,当初魏忠贤如日中天之时,吴甡就曾经当场驳斥怒骂魏忠贤专权,当时险些气的魏忠贤吐血,可即便是这样,也仅仅是将其罢官免职,并未伤其性命。 后崇祯上位,剿灭阉党之后,又将吴甡官复原职。 看着吴甡,崇祯最后的耐心也快耗光了,可毕竟这是朝堂,他也不好不让大臣说话,便让其启奏。 吴牲表情凝重,高声道:“臣听闻河南陕西又遭天灾,便亲往查看,到了地方才知什么是‘饥民扶老携幼,拥臣相哭,不忍见闻’,才知道什么是‘男妇携老幼卧道旁,皆掘草根、剥树皮而食’才知道什么是‘一县之内,十室九空’,当饥民知道臣是京城官员后,更是扶老携幼,拥臣相哭,不忍见闻!”
“吴牲你住嘴!你这是危言耸听,扰乱朝纲!纵然有地区受了灾,地方足以暂时自救,只等朝廷粮食送到即可,你不要在此妖言惑众!”
说话的是侯恂,目前任兵部右侍郎督治昌平,世代都是东林党。 在江南产业颇多,和其他东林党一样,最害怕的就是朝廷征收商税,所以看到有人说灾区的惨状,立刻跳出来驳斥,不然皇帝一旦用这个借口再收商税,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可吴甡的话却没说完,对于侯恂的咆哮,他冷冷的瞪了一眼,继续对崇祯道:“臣亲眼所见,县中之民,半化为盗,城十里之外,皆是贼巢,人如鬼蜮,草根树皮,剥食已尽,至有割死尸之肉以充饥,醢行道之人而脔食者。”
说完这些,又看向侯恂道:“侯大人,既然你认为我的话是危言耸听,灾区并无我说的这般严重,你可敢担任河南、陕西巡抚,去当地筹集钱粮负责赈灾?”
仅仅是一句最简单的问话,侯恂顿时哑火了,或者说满朝文武都哑火了。 谁敢去赈灾?除了皇帝,谁不知道灾区的情况?他们不说只是不想让自己遭受损失。 崇祯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灾区到底是什么样子,心中也有了一些担心,当即问道:“吴卿可有对策?”
吴甡一脸正色,面对满朝文武说出了一句让他们最害怕的话:“征收商税,且要征收重税!由锦衣卫及东厂直接征收,再由户部采购粮食进行赈灾,厂卫全程监督钱粮动向。”
这一下,吴甡的话不仅仅让大臣们震惊了,即便是崇祯也被惊到了,心说这家伙还真敢说。 吴牲的话说完,立刻就挑出来许多东林党的大臣道:“陛下不可!商税乃是魏阉苛政!若是再收商税,岂不是说陛下诛灭魏阉错了么!”
吴甡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当即驳斥道:“魏阉霍乱朝政有罪,可他所行政令,难道都是错的么?若是其中有一些行之有效的法子,为何不能使用?”
“哗!”
众人又被这不怕死的家伙吓到了,读书人最怕什么,最怕不要命的,显然这个时候的吴甡已经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