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姨娘狠狠咬了牙,即便是死,她也不想死的那么惨!给个痛快,也好过全身的筋骨都要被一寸一寸敲断!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赌上一把,兴许还能躲得过这一死呢!?慕长歌被石姨娘这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本就捏了把冷汗的碧珠,慌忙上千搀扶住她,“小姐当心!”
“无妨。”
慕长歌站稳了身子,眼角余光瞥见了石姨娘此刻的模样,一丝冷笑自眼底缓缓浮现,又在眨眼间隐藏了起来。倘若没有大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石姨娘又怎么会敢布下这样一个死局?会让石姨娘亲手杀了慕秀容的理由,不必问,慕长歌心底也明了三分。都道是虎毒不食子,然而石姨娘此人,却当真是自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像她这般自私之人,就算是已经死到临头,又怎么会甘心就这样结束?慕长歌断定,以石姨娘的性子,为了自保,必定会不管不顾将背后的大夫人给咬出来。果真,不出慕长歌所料,石姨娘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那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拼死挣扎的狠厉。“是,是我害死了秀容,缝制衣裳的是我,下毒的也是我,但教我这样做,好去陷害二小姐的,是大夫人!”
石姨娘踉跄几步,通红的双眼内,满是疯狂,“老夫人,你怕是还不知道,你这引以为傲的儿媳,才是真正害死了秀容的人!”
“我不过是下了毒,但这是夫人逼迫我的!倘若不是夫人逼迫,我又怎么会……怎么会害死了我的秀容啊!妾身只是不得不做,不得不做啊老夫人!”
倘若说,先前以为那毒药是从慕长歌房中搜出时,屋内的众人只是沉默,那么此刻,所有听到了石姨娘此番话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冷汗在瞬间浸透了前心后背。大夫人心头狠狠一紧,一丝血腥气顿时自喉底渗了满口。这小狐媚子好深的算计,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那毒药藏回石姨娘身旁,已是不简单,如今更是三言两语,便让石姨娘这贱人反咬了自己一口!慕长歌此番举动,何止是在大夫人的脸上狠狠抽了巴掌,简直就是将她的脸皮硬生生撕下!怒火在大夫人胸口炸裂了开来,她竭力忍耐着,攥紧的掌心,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指甲给刺穿了皮肉。慕长歌唇角不动声色地扬了扬,面色随即凝重无比,用力摇头,“真是岂有此理,母亲岂是能够由着你三言两语就能诬蔑了的!?老夫人又怎会不知,母亲待我向来视若己出,又怎会用这如此毒辣的手段,来置我于死地!?”
质问石姨娘时,慕长歌还无比关切地望了一眼大夫人,只这一眼,顿时便令大夫人胸口那一团血气,翻滚的更盛!石姨娘满面怆然,如今她已没了退路,索性歇斯底里地掀开一切,要死,也绝不能只让她一人不得好死!“你们怕是都被她给蒙蔽了!视如己出……呵呵,呵呵呵……二小姐可真是太过天真!夫人她早已将你视为绊脚石,怎会对你这样一根眼中钉肉中刺视若己出!?”
好个狡诈的小狐媚子,要将石姨娘这贱人玩弄于掌心,竟不费吹灰之力,真真是条成了精的小狐狸!蔓延在舌底的血腥气,已是越来越浓,那几乎要将她身体硬生生撑开的怒气,终究还是被大夫人狠狠挡在了那面不改色之下。这些年,她的历练,她的城府,岂是这小狐媚子能比!?若是如此简单,便能令她心甘情愿做那败寇,未免也太过小瞧了她!大夫人将口中的血腥气狠狠吞下,微微紧了紧眉心,面上随即浮现出了一抹薄怒。“石姨娘,你当真是疯了么!?栽赃长歌不成,如今是又想将我当做那挡箭牌么!?”
在大夫人那端庄公允的面容之下,一抹阴毒犹如毒蛇一般,缓缓划过,不留痕迹。“衣裳是你亲手做成,毒药也是从你的池中翻找而出,分明是你唯恐秀容连累了你,才会做出了这般丧心病狂之事,如今反倒要如同疯狗一般,到处乱咬,简直可笑!”
“老夫人,儿媳恳请老夫人,此刻便命人将儿媳住处的每一处角落都细细盘查,倘若当真搜出了什么可疑之物,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几样,儿媳都甘愿承受那断骨之刑!”
大夫人面色沉稳,字字句句落地有声,“石姨娘如今虽疯癫了,儿媳的名声,却不能因她的疯言而毁于一旦。”
此刻的大夫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自毒药被柳妈妈从石姨娘房里搜出的那一刻起,石姨娘在她眼中,便成了一颗毫无用处的弃子。对于一个弃子,她自然会舍弃的干脆利落,但这弃子若想要对她反咬一口……只会是痴心妄想!即便是一早就有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大夫人照旧还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哪怕老夫人当真动了怒,要不管不顾地彻查到底,她暗中布好的陷阱,也只会将更多的矛头对准石姨娘。而她,最多也不过是没能亲眼看到慕长歌惨死,至于石姨娘的这把火,却断然不会烧到自己身上。“不必说了。”
老夫人面上,像是落了薄薄一层寒霜,打断了大夫人的话。随后,老夫人便缓缓侧过身,看向了石姨娘。石姨娘眼底迸出了最后的一丝希冀,然而,伴随着老夫人开口的瞬间,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成了粉碎。“好好的姨娘,说疯就疯了,身边伺候的丫鬟,竟没有一人察觉!如此无用的奴才,要来何用?柳妈妈,赶明儿你便寻了人牙子来,将石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着的,打发出去卖了吧。”
老夫人这平缓的几句,意思已是再明确不过。柳妈妈恭顺应了一句,“是,老夫人,奴婢记下了。”
在石姨娘那绝望的凝视中,老夫人又缓缓开口道:“石姨娘虽疯了,但她终归也是害死了府里的小姐。”
“将她拖到祠堂,待到明儿一早,家法是如何定的,便将她如何处置吧。此事到此为止,过后谁也不得多做纠缠,都给我好好记下。”
老夫人的话,顿时令石姨娘彻底乱了神志,怎会是这样!?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她一人上了那黄泉路!“我没有疯,老夫人,妾身没有疯!”
石姨娘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婆子已上了前,将她死死按住,她拼命挣扎着,喊的声嘶力竭。“老夫人只要一查便知!妾身说的不是疯话,妾身没有疯啊老夫人!是大夫人逼迫妾身的,她才是想害死慕家子嗣的人!老夫人,妾身冤枉——”老夫人面上的寒冰,似又厚了几层,视线却已是连看都不再看向石姨娘一眼。“她疯了,你们难道也傻了,就由着这样一个疯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么?”
押着石姨娘的婆子,登时便反应了过来,将一团麻绳塞进了石姨娘的口中,硬是将她给拖了出去。其实,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石姨娘并没有疯。但老夫人要她疯,她就得是个疯子,慕府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得真真正正将她看成一个疯子。越高的院墙之中,只能看破而不能说破的秘密也就越多。石姨娘她过了今晚,也会成为那众多秘密中的一个。可以想起,却绝不能提起。石姨娘被拖走时,慕长歌也不曾再看她一眼,只是安然地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等待着老夫人的安排。至于大夫人的安然无恙,她也并不失望,在这慕府,大夫人仍旧是那一手遮天之人,要想扳倒她,也绝不会在这一时半刻。老夫人似是有些累了,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又皱了皱眉,将那已经有些冷了的茶放下,眼神在大夫人与慕长歌之间晃了一晃,随即便开了口。“按着规矩,明儿一早该有人在场盯着。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长歌,明天一早,你便代替我去祠堂吧。过后,再去我那回一句就是,你可愿意?”
慕长歌心底微微一动,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若是老夫人不想去,自然是可以找个理由,让别人替了她的。只是这个代替之人,也不该轮到她才是。大夫人也在场,按照常理,老夫人应当让大夫人去,怎么会越过了大夫人,反而落到了她头上?她心底极迅速地盘算了片刻,而后面色恭顺,半点异样都不曾表达出来,“能为老夫人分忧,孙女自然愿意。”
老夫人点点头,由柳妈妈搀扶着,站了起来,“那便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便好,都各自回去吧,秀容这儿也不必你亲自盯着,让顾妈妈来安排就是。”
“是,老夫人,儿媳记下了。”
大夫人躬了躬身,搀扶住了老夫人的另一侧手臂,同她一道出了房门。待她们走出去了十几步,慕长歌才面色如常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