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见过洛妃娘娘,皇后娘娘听说洛妃娘娘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专门给您送了些补品,奴婢方才险些忘了。这要是又带回去,皇后娘娘必定会责罚奴婢的,奴婢心里一着急,就干脆进来了,娘娘应嘎不会怪罪奴婢吧?”
进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如意。如意手里捧着一包补品,卑微的姿态里,却分明展露着一抹不折不扣的不屑。慕长歌眸光微微一动,就连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都敢不把洛妃放在眼里,可想而知皇后平时对洛妃究竟是何等态度。而且,她看的分明,如意进来哪里是为了给洛妃送什么补品,她分明是奉了皇后的命,前来监视祁靳之,怕他半路逃脱的。洛妃咬了咬嘴唇,“待本宫谢过皇后娘娘,可七皇子他……”“我这就去,师父也在,让他久等的确失礼。”
在洛妃按捺不住开口前,慕长歌已不动神色地轻轻压了压她的手,冲她悄悄一摇头。皇后的态度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祁靳之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更何况还有一个如意在这里盯着,祁靳之若是装病,不就等于多给了皇后一个借口么?没想到,如意在听到祁靳之会去之后,还没有一同离开的意思,而是又冲洛妃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也请洛妃娘娘过去一趟,说是这阵子许久不见娘娘,心里惦念的很。皇上也惦记娘娘呢,娘娘若是身体好些了的话,就请娘娘去一趟吧。”
嘴上说的是请,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洛妃就算不情愿也得去,一旦忤逆了皇后,对她而言半点好下场都没有。可今天不同于往日,今天过去可能会遇到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皇上今天设宴的地方,并不在大殿内,而是在外面一处,火盆搬的足,也就不怎么冷。设宴的地方,视野绝佳,能够看到前面挂着的无数盏花灯,热热闹闹,好不自在。见到洛妃时,皇上的眼里立刻涌现出了一抹柔情,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去。而在另外一处距离皇上最近的位置,则坐着崔太师。已辞官的崔太师,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虽然须发皆白,精神头却丝毫不亚于年轻人。祁靳之上前,恭恭敬敬对他行了一礼,“师父的精神还是那么好。”
崔太师爽朗一下,“还是老了,比不得你们了。今年老臣还能入宫,陪同皇上赏花灯,再过些年,怕是连宫门都进不来了。”
“太师未免想太多了,这苍德的江山,还要依靠太师辅佐,太师若是早早甩手,岂不是让皇上头疼的很?”
皇后一笑,“要是没有太师,还能有谁来为了皇上尽心尽力分忧呢?”
崔太师一抱拳,“皇后娘娘如此看重老臣,是老臣的福气,可苍德的江山,和为皇上分忧,都该是未来的新帝该考虑的了,老臣又怎么能总是越俎代庖?”
同祁靳之一起并肩坐下,慕长歌悄悄看向了崔太师,他刚说完这句,周遭的气氛,顿时就有了变化。崔太师端起眼前的酒,一口饮下,感慨不已,“皇上与娘娘今天请老臣入宫的原因,老臣已经明白了。皇上与娘娘对老臣如此信任,老臣也实在是无以为报。”
崔太师明显是知道今天的来意的,但慕长歌没想到,他竟然会单刀直入的这么快。皇上似乎都没想到崔太师会这么干脆,愣怔片刻,也不含糊,“朕已经为此事头疼了多日,太师是最了解朕这两个皇儿的人,也是最公正不偏私的人。所以朕想听一听太师的意见,看看太师究竟怎么想?”
崔太师一生刚正不阿,从不投靠任何一方,眼里只有苍德黎明百姓,他的决断,无疑最为公正客观。“自从皇上问过老臣这件事,老臣便寝食难安,不分昼夜地思索着这件事。也难怪皇上会难以抉择,二位殿下在乍看之下的确不分伯仲。”
崔太师深吸一口气,“二位殿下都是老臣最得意的学生,无论哪个,都是老臣倾囊相授,一手带出来的,无论哪个在老臣心里,都是重要到无可代替之人。”
说着,他又习惯性地去摸酒杯,他的精神再怎么好,毕竟也是年迈的老人,长时间坐在冰天雪地里,难免会觉得冷,只想喝酒暖一暖身子。“但这二位殿下,看似不分伯仲,实际上,还是有能力高下之分。太子殿下自不必说,是堂堂正正的储君,这皇位,理应由他继承。”
崔太师边说着,边抓起杯子,全然已经没注意到里面已经空了。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提了酒壶上前,为他满上。此刻崔太师的心思,全都在跟皇上的对话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走到自己身旁的侍女,只顺手举起酒杯,示意她斟满。不知道那侍女是不是新来的,酒壶一个没拿稳,竟不小心摔到了地上,脸色一白,赶紧跪地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太师大人饶了奴婢吧!”
皇后面色一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不快下去领罚。”
正要听到紧要关头,却被一只酒壶打断,皇上面色也十分不悦,不得不分了心,正要另外使唤一命宫婢上前,就见洛妃已经示意她身边的贴身宫婢过去了。皇上神色一暖,望向洛妃的眼神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温情,“爱妃最是善解人意,永远都最清楚朕要做什么。”
回望着皇上,洛妃眸中也涌起一抹别样柔情,“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宫婢碧玺提着酒壶,毕恭毕敬地上前去,但就在她给崔太师斟酒前,却不知为何,向祁靳之这里看了一眼。她这一瞥,连让人多想的时间都不给留,慕长歌他们还没来得及深思,她为什么会看过来,碧玺的手中赫然已经多了把明晃晃的短刀!眨眼间,碧玺已经咬着牙,将那匕首狠狠刺向了崔太师的喉咙——她的动作太快,一看就就知道是早有预谋,崔太师并没有武功傍身,自然也就躲不过她这一刀。崔太师闷哼一声,碧玺猛地一提刀,鲜血立刻四溅了出来,喷红了眼前一片,崔太师闷哼一声,圆瞪着眼睛,倒了下去。“师父!?”
祁靳之与祁悠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冲到了崔太师身旁,可惜,碧玺那一刀,已经捅穿了崔太师的心脉,请御医来也回天乏术。“这是怎么回事!?把人拿下!”
皇后猛地起身,一旁已经有人飞扑上前,将碧玺牢牢按在地上。“洛妃!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什么会杀了太师!?”
皇后转过身,眨也不眨地盯着洛妃。早在碧玺那一刀捅出去的时候,洛妃整个人就已经吓呆了,僵立在原地,脸色比四周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凉,不停地哆嗦着嘴唇,“臣、臣妾不知……”“不知!?她是你的贴身宫婢,你怎么会不知!?”
洛妃身子一抖,跌跌撞撞地跪在迪上,“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当真不知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与太师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让人杀了他!?”
谁知,就在她喊冤的时候,对上了皇上的目光,他眼神中的冰凉,一瞬间令她连半个字也道不出了。皇后用力看她一眼,从她身边大步走过,逼视着碧玺,冷冷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
碧玺倔强的仰起头,“没有人让奴婢这么做,是奴婢自己心甘情愿这么做的!”
皇后眉心用力沉了一沉,“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么,竟然还敢若如此嚣张,当本宫是好对付的么!?”
沉了脸,皇后看一眼如意,如意立刻会意,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碧玺不喊痛,反而还嗤笑一声,吐出口中的血,“娘娘还是直接杀了奴婢吧,娘娘就算是再费尽心思,奴婢也还是不会开口的。”
“好你个碧玺,还敢对娘娘出言不逊!”
如意狠狠望向一旁的侍卫,“折断她的手臂,让娘娘看看,她骨头到底有多硬!”
侍卫闻言,不敢面露不忍,只得狠下心,抱着她手臂狠狠一折——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碧玺断掉的一截骨头,都硬生生戳了出来,痛得她满头大汗,尖叫连连。“说不说,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如意冷着脸,“你要是不说也没关系,除了这一只手,你不是还有其他的的骨头么,问你一遍,你要是不肯回答,那就这段你一根骨头,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骨头更硬。”
如意的话刚说完,碧玺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另外一截胳膊,也被硬生生折断了。这严刑逼供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了。慕长歌眉心很是微妙地沉了一沉,太师被杀,皇后逼供,这都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可这其中,她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