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刚才惊险的一幕,大家都没觉得太阳有多毒辣,大家注意力全在“刺激”一人身上,等上到车来才感觉像是进了蒸笼。“快把风扇打开。”
“胡子”一上车就在作要求。此时是“稳”司机坐在主驾驶位。车子发动了,风扇呼呼地吹热风。“嘀”的一声长鸣,车子徐徐启动……这是“稳”司机的招牌动作。“刺激”这次没去躺他那个司机专享的卧床,而是找了个凉席垫坐在引擎盖上,坐在“稳司机”旁帮忙看路。“嘶喉咙”也很专注地看着车前方。车子开得异常地平稳,几乎是匀速前行。但乘客还是尖叫连连。因坐在车的左侧靠窗也确实太过刺激,因他们根本看到路,全是悬崖。而且开不了多远就是急弯,完全是就会开下去的感觉,车子无异于在一根竖着的螺纹钢上绕行。“眼镜”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对大家说:“请大家不要看窗外,也不要出声,以免分散师傅的注意力。”
大家非常配合,顿时车内鸦雀无声。但越是这样的寂静,越觉得漫长,越觉得难熬。冯城武是个怕蛇怕老鼠还恐高的主,幸亏坐在车的中后段且靠右侧,看不到悬崖,静静地靠在靠椅上忍受那种寂静的煎熬!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开出了阳山的盘山公路。大家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那种寂静的煎熬,又是叽叽喳喳一车子的声音。又大约开了十来公里,远远地看到“银城饭店”几个大字。“稳”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这饭店的停车场。这是一家规模挺大的饭店。“夹道欢迎”的阵势似乎也越演越烈。但大家这次不用“嘶喉咙”催,也不用“迎宾”劝,都乖乖地下车了;因“进口”和“出口”两项业务都已势在必行。“胡子”照例挽着冯城武一起就餐,又是吃的点菜,照例是“大户”买的单。冯城武觉得特难为情。“眼镜”察觉了劝道:“小兄弟,没事,这东我作得起。”
冯城武说:“那等日后我请得起了,我再请哥哥,你可不得和我争。”
“一言为定,我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哈。”
“眼镜”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说道。“莫忘了我。”
“胡子”一巴掌拍冯城武的肩上道。“不会,不会,三位老兄这么照顾我,我都忘不了的。”
“你会有出息的。”
“眼镜”特看好冯城武。过了阳山,一切都似乎有了广东的味道:建筑结构、饭菜有了广东的味道;太阳都很有广东的味道,白花话的炫眼睛,晒在身上滚烫;就连“银城饭店”里银城的老板、银城的迎宾说的银城话也透着股广东的味道。“眼镜”告诉冯城武,广东和湖南的气候就是以阳山为界的,山那边的湖南四季分明,山这边的广东是没有冬天的。厕所更有广东味道:厕所建在鱼塘上,你在上面畅快淋漓,鱼儿在下面大快朵颐。冯城武大便时,刚蹲下去还没开始呢,就看到下面挤满了不知啥名的大脑袋鱼,鲶鱼不像鲶鱼,黑黢黢的。是不是广东的太阳太厉害了?冯城武想到这理由就想笑。看到在下面那挤破脑袋架势,冯城武就不免想提醒他们:“嘿!我这可是湘菜哦,怕辣不?哈哈哈哈……”独自一人在蹲位上望着下面笑。旁边还有人急得跳,听到里面放声大笑,以为他有毛病,到别的蹲位等去了……大家又在“嘶喉咙”的催促下上车了。继续是“稳”司机开,看来“刺激”还没回过神来。大家坐好了,车子徐徐启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聊鱼塘特色。“那鱼塘里是什么鱼呀?黑黢黢的。”
“红衣大姐”在问。“广东人叫它龙虱,我们管它叫八须鲶鱼。”
“嘶喉咙”告诉大姐。“那嘴巴好大哦,在下面一张一翕的,吓死个人!哈哈哈……”红衣大姐每说完一句话都要免费送一串哈哈。“那是在跟它们的亲姐姐打招呼噻。”
“胡子”打趣道。大约隔了十几秒,红衣大姐似乎悟到了什么,对着“胡子”骂道:“你这个流氓!啊哈哈哈……”说完自己又在那放声大笑。“胡子”忍不住笑道:“咋啦?”
“咋啦!我先没想到那一层。”
“哪一层?”
“胡子”追问。“你自己才是八须鲶鱼,你是一整条八须鲶鱼,黑黢黢的,哼!”
啊哈哈哈……又是大姐银铃般的笑。“胡子”见被识破也跟着哈哈大笑。“这鱼怎么能吃咯!”
红衣大姐不免说出心中的担忧。“怎么不能吃?刚饭店里的香辣鱼块就是这鱼做的呀。”
“刺激”回答道。看来他也开始有点回过神来了。“啊?”
“唔……哇……哇……”……红衣大姐接二连三“哇”了好几次,黄胆水都吐尽了。刚平息下来,“胡子”又挺关心地问了句:“大姐你吃了那香辣鱼块?”
“哇……”“哇……”大姐又放了两空炮,实在是没啥吐了。“胡子”乐得不行。到了广东地界感觉到处都在修路,车子走走停停,个把小时了,还能隐约看见银城饭店那几个字。好不容易开了个多小时顺畅的,车子又停了,先前还可以停几分钟移几步,现在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动不动。太阳又毒,大家都快中暑了。“华伢子,去前面看看,前面就几部车。”
原来“嘶喉咙”叫“华伢子”。“稳”司机叫他去前面探探情况。不多时“华伢子”垂头丧气地返回车里,道:“又遇到那几个路霸了。”
“路霸?你他妈武高武大,白长一身肉!”
“胡子”数落“华伢子”道。“你也跟周仓一样啊,你去,他们经常在这路上跑,他们得罪不起,你去解决。”
“走,老子去看看!”
“胡子”在红衣大姐的鼓动下豪气冲天地去了。“黑荔枝哥”立马跟过去。不多时,黑“荔枝哥”喘着粗气跑回来了,跳上车对冯城武招手道:“来、来、来,太……太学生,“胡子”叫你。”
“莫打架啊,实在不行我们去开几条烟算了。”
躺在卧床上的“刺激”翻身起来交代“黑荔枝哥”。“眼镜”慌忙带上冯城武和“黑荔枝哥”一道朝前面赶。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吵得不可开交。冯城武几个挤到“胡子”身边。“眼镜”压低声音问:“啥情况。”
苦于“胡子”天生不会说悄悄话,开声就如打雷。对方又听不懂银城话,便吼道:“呱呱呱,呱什么呱?快拿烟来。”
原来几个当地人以修路为名,将一个打桩锤拦在了路中央。车子要想过去,非得移开不可。光溜溜地一个锤立在那,无绳、无棍、无工具。过客可以自己移,也可以请他们移。条件是:无论过客还是他们都只准一人移。过客移开了,车子便可放行;移不动可请他们移,但要一条“希尔顿”。他们那能移的人就躺在不远处的睡椅上休息,撑着把太阳伞,悠闲地扇着蒲扇。“胡子”仗着自己力大,已试过了一遭,那桩锤纹丝不动,现被人缠住脱不开身。“胡子”也不和冯城武商量,直接将他推到前面,对他们说:“我弟弟移开了怎么办?”
对方一见冯城武不免哈哈大笑。因他不仅比“胡子”小两码,看起来还显瘦。如是对方答:“如果他移开了,你那条免了,我们还赔他五条;他移不动,我们也照样只要他一条。”
“都是希尔顿哈?”
冯城武正在犹豫的时候“胡子”还去强调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的,如果他临阵退缩也得给我们一条希尔顿。”
对方见冯城武扭扭妮妮,有退出之意,便立即加条件。“怎么样?”
“眼镜”轻声问。“有多重?”
冯城武问“眼镜”。“不下于六百斤。”
“超过八百斤没?”
冯城武问。“绝对不会!”
“眼镜”小声答。“好!我试试。”
冯城武向桩锤走去。那桩锤直径和不锈钢水桶大小不相上下,但比不锈钢水桶高不少,超过了冯城武的膝盖,是个实心钢锤。上面只有两个歪嘴把手,其他地方光溜溜的。他看了看四周,马路左侧是农田,右侧是一条水渠。这桩锤放得偏左侧,其实只要稍微朝左挪点,右侧车就可以通行。但冯城武右手当先,可是朝右边移,距离方面肯定是要吃亏一点点。看完周边的环境冯城武心里已有了主意。便问道:“移开,然后随便放哪里都可以?”
“随便放。”
对方答。“放完不需我搬回来吧?”
冯城武又问。“你他妈少啰嗦,提不提得起还不知道呢。”
一个年龄和冯城武差不多的比较急躁。“您随意放,爱放哪放哪,放完还不用麻烦您搬回来,我们有人搬。”
有个鲁智深一样的汉子轻蔑地答。“好的!”
冯城武在桩锤前站定,两腿略成八字型内扣。桩锤上两歪曲把手均只容得下两手指插入,因扭曲变形,所以特别地膈手。冯城武将手指伸进去靠牢,深吸一口气,双手暗暗一较劲,桩锤拔地而起,大家欢呼雀跃。冯城武采用侧向垫步,不慌不忙地横向走到公路最右侧站定,并没急于放下桩锤。“随便放?”
提着几百斤的重物,冯城武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问。对方惊得下巴都掉了,“随意,随意!您随意!”
此时对方已是非常谦卑地口吻。只见冯城武一声低吼,将那桩锤甩到了路边的水渠里,溅起一滩巨大的水花。大家此时又报以热烈的掌声。“胡子”不断高挥右拳,“嚯……嚯……”在那里欢呼,笨拙得像一头黑熊。冯城武这一甩,彻底激怒了对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七八条汉子,手里不是铁锹就是木棍。“胡子”像一扇门一样地挡在了冯城武前面。“干嘛?”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黑熊”被激怒了。躺在睡椅上的是个中年人。鱼跃而起,三五步就纵到了那七八个汉子的前面,示意让他们退后。然后呈四六弓步站定,右拳左掌朝前一推,说了声:“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