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无论如何，你也要逃出去！”

女孩将越永渡和“图灵”推进一条地道里，看着“图灵”将越永渡抱起来向地道深处跑去，这才关上了地道的门。　　“塔尔塔罗斯”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抓回了神塔，少数不愿意配合的还是会被那些派出来的改造人就地斩杀；而现在，神塔终于将最后的抓捕重点放在了女孩和越永渡这两个残余的人上面。　　知道女孩诡计多端，又有“图灵”为她提供运算，极难找到她的踪迹，于是神塔那边经过商量，决定派出“摩拉克斯”来对女孩进行抓捕——只要女孩和越永渡还在地面上行走，摩拉克斯就会找到他们。　　因为要为越永渡和“图灵”逃跑留出足够的时间，女孩没有躲，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店里，静静等待着摩拉克斯来找到她、带她回神塔。　　“嗒、嗒……”女孩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近。她闭上眼睛，心里数着数：1，2，3……一直数到15，女孩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　　于是女孩睁开眼，看见一个黑发金眸的男人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可总算是来了，我已经等你等了很久了。”

女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脸上没有畏惧的神情，就这样直直地和摩拉克斯对视，“让我想想，你们这群神塔的走狗，见到我们的时候一般会说什么话呢？”

“LAG021，摩拉克斯，奉命带你回神塔。”

摩拉克斯没有理会女孩的嘲讽，他知道女孩是想激怒他，但是很遗憾，他已经没有这种情绪了。“愤怒”，对于“进化”来说，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情绪，所以“雷蒙盖顿”计划挑选出来的最强的改造人他们都没有这种对“进化”无益的情绪。　　“哼，想带我回神塔？没门。”

女孩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你的名字是阎冰，神塔给出的资料显示你一直都在找一个人……”摩拉克斯甚至懒得去计较女孩像小猫一样无用的张牙舞爪，“——姜鸿衫。而你要找的这个人，就在神塔。”

“……！”

女孩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从摩拉克斯口中听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那个人的消息，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神塔的走狗，而我和神塔向来势不两立，所以你撒谎骗我的概率很大。”

“神塔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给了我一份这个。”

摩拉克斯点出自己的终端，光屏上的东西在女孩面前呈现出来——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裙容貌秀丽的少女，而背景，正是神塔的实验室。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女孩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扑上去揪住摩拉克斯的衣领，愤怒地喊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虽然知道这张照片极有可能是假的，但是女孩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因为神塔的都是一群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无可奉告，我的任务是带你回神塔，而不是看你发疯替你解惑。”

摩拉克斯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他冷眼看着女孩疯了一般向他扑过来，而他自己无动于衷，“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确认照片里的这个人是否安全。”

听了摩拉克斯的话，女孩颓然地收回手。摩拉克斯说得对，现在要确认少女是否安全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去神塔亲眼看看她。不得不说，女孩承认神塔的那群疯子在玩阳谋方面很有手段，明知道这是一场死局，她还是不得不踏进去。　　“你们赢了。”

女孩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带我去神塔吧。”

摩拉克斯沉默地为女孩戴上手铐，带着她去到了外面停放着的磁悬浮轿车。就在女孩上了车关上车门的那一个瞬间，她看见越永渡从一条暗巷里冲出来，愤怒地挡在摩拉克斯身前。　　“小越！”

女孩惊呼，她没想到越永渡没有逃跑，而是躲在了附近，这让她感到心慌。越永渡是“塔尔塔罗斯”最后的希望，他不能被抓走，绝对不能！　　“我不许你带走阎姐姐！”

越永渡像一头愤怒的小兽一样，对着面前比他高大许多的摩拉克斯挥动着手上毫无杀伤力的幼爪。他因为担心女孩，所以在地道里逃到一半，就命令“图灵”待在原地，而自己则走出地道，躲在暗巷里——在这之前，女孩就已经把“图灵”的最高控制权限改成了越永渡。　　摩拉克斯低头看着面前瘦弱的越永渡，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惊诧。他在资料上看到过越永渡，据说是女孩收养的弟弟，本来应该是要和女孩一起被抓捕回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在出发前上头又临时改了主意，要求放他离开。　　“本来我是不打算抓你回去的，但是你要是坚持挡在我的面前，我只好杀了你。”

摩拉克斯不想做没有任务指令的事，所以他只能出言恐吓越永渡，意图让他产生恐惧自己离开。　　“我才不会怕你！”

越永渡仰头怒视着摩拉克斯。他认得出来，几年前带走自己父母的那些黑衣人里，也有这个人；而现在，他又要带走自己的姐姐。所以，尽管越永渡很害怕，但是他还是咬着牙站在了摩拉克斯的身前，他不能再让神塔带走自己最后的家人了。　　摩拉克斯也没有想到越永渡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他其实不想对越永渡动手，于是他打了个响指，承载着女孩的磁悬浮轿车瞬间开了出去，一路带着她去神塔见“神”；而越永渡，他看着摩拉克斯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如磐岩一般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你如果要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的！”

越永渡摸不清摩拉克斯到底要干什么，于是他只好再次鼓起勇气对摩拉克斯说了一句自认为的狠话。　　摩拉克斯没有理越永渡的话，他的目光看向越永渡的身后，突然开口道：“你来得很慢。”

谁？谁来得很慢？他在和谁说话？越永渡不知道摩拉克斯突然开口是在和谁交流，以为他是在吓唬自己，正要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　　“哎呀，摩拉克斯，你不要生气嘛，我这不也是刚处理完事情吗？”

越永渡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迅速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正笑眯眯地向他挥手打着招呼：“我没想到这时候的你居然长这样，真可爱。”

黑衣少年的脸很好看，不同于越永渡这样这一看以为是女孩子的好看，而是一种中性的美。　　“你又是谁？神塔的人吗？”

越永渡警惕地看着黑衣少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越永渡身后，如果这个黑衣少年也是神塔的改造人之一，那么神塔的底牌他不敢想象。　　“啊啦，你可以叫我，时间的赎罪者。”

黑衣少年笑眯眯地，一下子伸出手捏了捏越永渡的小脸，然后又快速收回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

“伊思塔禄，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说话了。”

摩拉克斯对黑衣少年的说话风格很是受不了，他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黑衣少年的话，“别忘了我叫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是来让你调情的。”

“嗯哼？”

被称作伊思塔禄的黑衣少年挑了挑眉，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在摩拉克斯瞪着他的金瞳下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从善如流地在开口前换了一句，“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现在很头疼，那我就不开玩笑了。”

说着，他又伸出手，抓住越永渡的胳膊。　　越永渡被伊思塔禄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想挣开，但是伊思塔禄的力气大得吓人，他根本就动都动不了。　　“你们要对我干什么？”

越永渡大喊道。　　“哎呀，你放心啦，我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伊思塔禄吹了一声口哨，笑嘻嘻地拉着越永渡的手，响指一打，越永渡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变了，“我呢，受人之托，带你来见一个人……”　　这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越永渡在这黑暗中看不清东西，只能感受到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下一刻，越永渡被这只手用力推了一把，自己向后倒去，有一种下坠的感觉。　　“对不起，越永渡，我必须要让你完成这一个轮回……不要怪我。”

在黑暗中坠落，越永渡感到一阵无力感。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被带走的女孩，越想越觉得委屈。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站出来保护他身边的人了，谁知道命运狠狠地嘲讽着他，数落他的弱小。　　在似乎没有尽头地下坠中，越永渡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好像一直都这么失败，从来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有“神”，但是越永渡不相信。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那么为什么神明不肯回应他？还是说，所谓的神明，根本只是一个神塔编织好的谎言？　　越永渡闭上眼睛，眼角流出泪水，他等待着自己坠落地底的那一刻，哪怕是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你在哭什么？”

越永渡想象中的坠落地底没有发生，他被人接住了，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于是越永渡茫然地睁开眼，透过泪水看见一个头上长着扭曲双角的男人抱着他，原本漆黑的空间似乎有了一点莹莹蓝光。　　见这个小孩茫然地看着自己，眼角还挂着泪水，若陀只好无奈地又问了一遍：“你在哭什么？”

他本来是在睡觉的，但是听到脑袋上方传来哭声，越来越近，于是他睁开眼，接住了一直在下坠的小孩。　　“我……我也不知道……”越永渡看见男人的眼睛在莹莹蓝光下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再仔细看去那竟然是头上卷曲的双角反射在眼里的光。他犹豫着，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神吗？”

要不然，怎么会在听见他的愿望后就出现了呢？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若陀把越永渡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他的视力极差，在这微弱的光下也是接住越永渡之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小孩子——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很好看的小孩。　　“……我信。”

越永渡回答道，他的双脚重新站立在坚实的土地上，这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般不真实的感觉，“但是不管你是谁，你救了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这个男人是神，那么越永渡愿意做他的第一个追随者；如果不是，那也没有关系，“神”也只是一个称号罢了。　　“哎，只是刚好接住了你而已。”

若陀为越永渡听起来有点固执和死心眼的话犯愁，所以他就说他不喜欢太执着的小孩，就和钟离一样，什么都不听只信自己看到的，“先说好，我可没有养孩子的想法，你要是想报救命之恩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现在只想睡觉。”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要抛弃我吗？”

越永渡瞬间又有点想哭，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看着若陀。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神，只是他不被命运接受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陀开始头疼了，他没想到在地底待了这么多年，没等来钟离找他，等来的是一个喜欢哭鼻子的小孩缠着他。该说不说，若陀一是几乎是个瞎子二是这里是除了土还是土的地底，他拿什么来照顾这么一个看上去就很娇弱的小孩？“我没有说要抛弃你的意思……”　　“所以我可以跟随在你身边吗？”

越永渡可怜兮兮地看着若陀。若陀对眼泪一向是没有抵抗力的，他别开视线，不去看越永渡带着泪痕的脸。　　“我们才刚刚见面吧？就说什么跟随不跟随的也太草率了吧？”

若陀只好搬出这最后一个理由，同时在心里咬着牙说道小孩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没有之一。　　越永渡恍然大悟，原来若陀是在纠结这个，于是他开口，说：“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越永渡，今年十五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若陀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看来他是逃脱不了养孩子的命运了吗？　　“你可以叫我若陀，年龄嘛……我也忘了。”

他在地底待了这么久，早就忘了上面过去了多久，但是至少比这个叫越永渡的小孩年纪大是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