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复活她吗?她对你来讲,不仅仅是挚友这么简单的关系吧?”
越永渡抬眼看向“赤王”。娜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应该就是须弥三神同盟中最神秘的那位花神了,按照传说,赤王阿赫玛尔疑似暗恋花神,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了。 “赤王”这次回答得更心虚了:“我对娜布……确实存在一些不属于友情的感情,但是我认为我可以为我自己的感情负责任。”
“那好,我问你,如果娜布真的复活了,你怎么办?就这样去见她?”
越永渡问,“还有沙漠,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释?”
“……”“赤王”沉默了,一直以来他都执着于复活娜布,拯救布耶尔,而忘记了自己交予镇灵的居尔城,早已因为镇灵的爱恨情仇毁于一旦。是啊,他该拿什么去见他的玫瑰呢,她那么娇弱,那么美丽,那么骄傲,却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过,凋零枯萎。 “所以,为什么赤王大人要叫这个年轻人父亲?”
越永渡和“赤王”谈话的时候,拉赫曼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这些人,“这个年轻人看上去顶多不超过二十岁吧?赤王大人那可是魔神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越师傅他也不是人。”
旅行者偷偷看了一眼“赤王”,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改造成现在这样,“而且,据我所知,越师傅还是人的时候,还没有提瓦特,所以赤王叫他一声父亲从年龄上来说也讲得过去……吧。”
“什么意思?越先生以前是人,但是现在不是了?”
迪希雅感到吃惊,且不说越永渡现在看起来还是一副人的模样,光是从人变成非人这件事,就足以让她迷惑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难道说,越人歌他身上也有魔神残渣?”
赛诺看上去神色严肃,从人变成非人,在他的认知中,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像柯莱那样被多托雷人为注射了魔神残渣。魔神残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至少据柯莱自己在接受治疗的时候说过,她被身上那股力量控制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人了。 “哪跟哪啊,才没有这回事呢。”
派蒙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赛诺,这家伙,难道就不能想点好的吗?不过,不知道奥罗巴斯往越永渡身体里放的那些珊瑚虫卵算不算是一种魔神残渣呢…… “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拉赫曼吸了一口冷气,他在来的路上还在想迪希雅怎么去了一趟雨林还和几个外国人一起回来沙漠了,该不会是要做什么阻止赤王复活的吧;没想到这几个外国人里面居然还有赤王的父亲,不对,听赤王的话,应该是赤王和大慈树王的父亲,这是什么妖孽啊,自己居然还挟持过他。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越人歌先生从前应该是人类,但是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变成了精怪,我说得可对?”
艾尔海森冷声道,不过这话也就只是说给迪希雅、拉赫曼和赛诺听的,他和旅行者还有派蒙都知道实情是什么。 “啊对,对,是这样没错……”旅行者擦了擦莫须有的冷汗,不知为何感觉艾尔海森说这话时有点危险,但是危险来自哪里又说不清楚。 “这样吗?”
赛诺恍然,“算了,不是被注射了魔神残渣也好。”
赛诺可不想再有一个人经历像柯莱那样的痛苦了。 “不管你是不是想复活娜布,我都不会说你什么……”因为我也没资格说你,越永渡默默在心里吐槽,“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外面那些没有皮只有血肉和骨头的怪物是你弄出来的吗?迪希雅手上那封信也是因为你才出现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符号?”
“您说的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
“赤王”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畏惧?越永渡觉得奇怪,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这些改造人害怕的东西吗?“那是一位神明,一位真正的神明,做的事。”
“他知道那几个人在追踪您,所以吃掉了他们的身体;他知道我想见您,所以为您的同伴留下了线索;他知道您不愿意相信我,所以才在我的陵墓前留下他与您之间约定的那个符号……”“赤王”说,“神爱世人,但他唯独偏爱您,我父。”
好家伙,“赤王”这话一说出口,其他还在小声叽叽喳喳讨论的人一下子懵了。拉赫曼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迪希雅和赛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旅行者和派蒙更是震惊,怀疑是不是自己甜水蕈吃多了出现了幻觉。只有艾尔海森看起来依旧沉稳,只不过他拿着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知道的知道他是在惊讶,不知道的比如越永渡还以为这孩子年纪轻轻得了帕金森综合征。 “所以神凭什么偏爱我?下次说谎之前记得先在心里打个草稿。”
越永渡面色平静,语速不急不缓。先排除“赤王”说的神是卡俄斯,要知道“雷蒙盖顿”计划的改造人对卡俄斯掌管神塔这一件事都不服,如果是卡俄斯,“赤王”根本就不会这么客气。 “因为他是您的兄长,是希望,是未来。”
“赤王”的声音低了下来,近乎呢喃,“是那位神明告诉我,娜布可以活过来,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也愿意相信。”
“这赤王还真是痴情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派蒙靠在旅行者身边,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吐槽道,“他自己不就是魔神吗?难道还有比他还要厉害的魔神吗?再说了,要是那个什么魔神真的那么厉害的话,那花神和大慈树王不是早就恢复好了吗?”
“魔神和神,不是同一个东西。”
艾尔海森听见了派蒙的话,解释道,“我们现在所说的魔神,只是比人类稍微强大一点的生物罢了,而阿蒙所说的神明,显然不会是魔神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
看得出来,艾尔海森对自己这些改造人前辈意见很大,不只是针对赤王这一个人。 “你敢当着赤王的面说这话吗?”
赛诺双臂抱胸,挑衅般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哪怕说魔神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厉害赛诺都当他努力过了,现在居然连“只比人类稍微强大一点”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是赤王他们是魔神还是艾尔海森是魔神啊? “难道你觉得这是一个冒犯魔神的问题吗?”
艾尔海森平静地看向赛诺,“事实上,我说的这些,这些魔神比我还要清楚是怎么回事。甚至,越人歌也比我知道得还要清楚,我只是在给你们科普一些关于所谓魔神的基础知识罢了。”
“哎呀,行了,不要吵嘛。”
迪希雅眼瞧着赛诺和艾尔海森这次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还不如看看越先生和赤王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呢。”
“他们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脑袋有点疼。”
旅行者摆摆手。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旅行者先后被“赤王复活成了一个机械生命”、“大慈树王不仅没有死而且纳西妲还是她的孩子”、“越永渡居然有个哥哥而且这哥哥还是货真价实的神”这些信息连环轰炸,现在大脑还能维持正常运转都只能说旅行者实在脑瓜子机灵了。 越永渡一听“赤王”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噎死自己:“他说你就信了?那我还说娜布现在就能站你面前冲我们打招呼呢。”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衣服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有点痒,但是他没有去管。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越永渡说完这句吐槽的话之后,下一刻,一个头生双角、身穿薄纱的美丽女人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她如秋水一般明亮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赤王”,红唇轻启,唤道:“阿赫玛尔,我回来了……” “啪嗒”,这是迪希雅手上的火把掉落在地板的声音;“咚”,这是赛诺手上的长枪掉落在地板的声音;“嗷嗷嗷疼”,这是旅行者用手用力揪了一把派蒙的小脸后派蒙吃痛发出的叫声。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花神娜布回来了?别说后面震惊得说不出来话的众人了,就连站在“赤王”对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女人出现的越永渡,也觉得女人出现得太突兀了,一语成谶也不是这样的吧? “娜布!”
“赤王”情难自已地想要上前给花神一个拥抱,但是往前移动了一下才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又往后退,远离面前漂亮的女人,“不,别过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样……” “阿赫玛尔,你不必害怕,”花神的声音也很温柔,一点也不像越永渡从资料里看到的有些疯狂的模样,“我们是朋友,不管你变成如何模样,我和阿树都不会离你而去的。”
“娜布,对不起。”
“赤王”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话。玫瑰啊玫瑰,多少年过去,你依旧美丽动人,而我看过的日落已经比四十三次还要多了。重开后的玫瑰,还会是当初那朵玫瑰吗? 艾尔海森把越永渡拉回来,指着花神脸上完美得不似真人的微笑和过分苍白的脸,低声对身旁众人说:“看她的脸,这不是真的人。”
“咦?花神不是真的话,那她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派蒙闻言,睁大了眼睛,“可是如果这不是真的花神的话,为什么赤王什么也不说?他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花神的存在之一吗?”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花神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赤王”,“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抱歉啦,让你和阿树担心了这么久,还让你们吵了这么多次架,等再过一会儿,把这些小家伙们送走,我们就去找阿树好不好?”
“……好。”
“赤王”听见自己说,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越永渡他们都以为“赤王”是因为见到花神太激动了,但是“赤王”知道,这是美梦在破碎,“娜布,我可以对你说一句话吗?”
“嗯?什么?”
花神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模样。 “这场梦,该醒了……”赤王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从天上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瞬间,花神不见了,“赤王”不见了,就连升降机关也不见了。众人站在一棵树下,四周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条路通往不知何处。 树下还有一座棺椁,里面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容貌俊朗的男人,身上披着鸟羽做的衣裳,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仿佛只是在熟睡一般。棺椁内还有许多陪葬品,金银玉石应有尽有,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左胸处那枝已经枯萎的玫瑰。 此处是赤王阿赫玛尔长眠之地,棺椁的主人,自然是阿赫玛尔。 “原来,只是一场梦吗……”拉赫曼有些怅然,他们或许在进入这座赤王陵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幻境中。只是这幻境太过逼真,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 “哎,越师傅,你看你衣服。”
旅行者指了指越永渡,示意他往下看。越永渡低头,看见一朵花从自己怀中掉落出来,落到了赤王左胸处枯萎的玫瑰上,随后这朵花和那朵玫瑰融合在一起,一个美丽的女子显出身形,与赤王依偎着,陷入黄金般的梦乡。 “花神……?”
迪希雅张了张嘴,看着棺椁里的一男一女,还是没说什么。 “赤王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复活花神,然后和花神在一起。”
艾尔海森走过去,将棺椁的盖子为两位须弥的神明合上,“死后,赤王强大的力量扭曲了这座他建造的陵墓,将这里变作一处由梦编织成的幻境。而现在,赤王心愿已了,他在梦中看到了花神,所以刚才的幻境才会消失。”
“那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吗?”
派蒙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是真的。”
越永渡开口,他凝神看向花神手上那朵从自己怀中飘落下来的花,心中思绪万千,“你看,花神手上的,是不思议之花。传说这种花开的时候,向它许愿,不管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愿望都会被实现,所以它叫不思议之花。而刚才在幻境里,不思议之花开了。”
“因为花开了,所以赤王的愿望被实现了,幻境也就消失了,是么?”
迪希雅心思细腻,一下子就猜到了不思议之花与这座幻境之间的联系,“整个幻境都是由赤王的梦构成的,如果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就代表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走吧,我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信息,还是不打扰这两位须弥的神明在这里睡觉了吧。”
赛诺拉了拉头上的帽子,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向他们告别吧,坎蒂丝还在村子里等着我们。”
“晚安,阿赫玛尔。”
越永渡轻声道,“晚安,娜布。”
…… …… 黄沙之中的一座丘陵上,墨发雪衣的少年坐在山顶,看向沙漠深处那座宏伟的赤王陵,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双腿,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终端手环。 “现在你心愿已了,应该和我回去了吧?”
少年头也不抬地说着,他身后出现一个虚幻的人影,模样赫然是本应该躺在棺椁之中的赤王,“还是说你反悔了?还是你要把你暗恋对象也一起带回去?”
“不,我只是想再看一眼这片土地。”
阿赫玛尔摇摇头,说,“这次真的要对它说再见了,难免不舍。”
“哎,你说你,要是你不把自己给机械飞升了,至少我给你做个身体让你真正意义上复活是没问题的。”
少年听上去有些不满,“现在倒好,活着也只能当数字生命了,这就不是机械飞升是当电子宠物了,被我妹妹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在奴役你呢。”
“……”阿赫玛尔沉默不语。 “算啦,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这么倔啊,该说不愧是我妹妹养出来的娃吗?”
少年继续吐槽道,“那个叫布耶尔的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跟我走,硬是要拖到跟我妹妹见面,宁愿被世界遗忘也不要继续活下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几个杀手的肉也太难吃了吧,又酸又臭,不知道阿扎尔和多托雷的肉尝起来是什么样的。”
少年伸了个懒腰,从丘陵上站起来,打了个响指让阿赫玛尔的虚影从自己身边消失,用剑划开一个半人高的黑洞走了进去。 “让我想想,接下来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