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打开手机搜索一番风尘三侠的典故来历后,麦希明既震惊又钦佩,说:“一千多年前的故事仍旧记载传说至今,当真厉害,当真贴切。”
担山文打量了麦希明两眼,说:“靓仔,你也尝过了这牛肉做的松下菇了吧……有什么感觉?”
麦希明微一思量,说:“入口很厚实,口感咬劲的肉质感和一般菌菇无异……如果是用牛肉来做的话……能够彻底改变食材的质感和形态,难道说,使用牛肉打碎作为素材,再使用3D打印出来?”
担山文笑了笑,说:“我不敢说用的是什么高新科技机器做出来,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事。不过呢,我从前有个兄弟,是做这种佛门仇的行家。他提起过牛身上有一条肉筋,约莫在牛心附近格外柔韧又松弛的位置……叫做‘百变腱’,取百变腱,先以三热三冷水脱了生,再每日以上好浓汤煨之……火候到了之后,汤是什么原料熬的,这块肉腱就会变成什么味道。”
仔细地把碗中剩下最后一朵“松下菇”吃完,麦希明说:“文师傅,如果这么香浓的菇味,实际上是一块牛肉发出来……连月的熬煮只为了一口美味,也真的是煞费苦心。”
礼貌微笑颔首,回过头来,担山文看着赛饕餮,说:“陶师傅,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呢?”
得到赛饕餮默认后,担山文又用公筷夹起大盘内的一片鬼枯菌,眼底隐约闪过亮光:“鬼枯菌啊,我记得第一次吃它的时候……是在粤西一处叫‘十二岭’的山里,这东西狡猾得很,要太阳升到树梢,才能捡……太阳偏西,又吃不得了。那时候年轻啊,体力好,两三个小时工夫翻了四五个山头,拾了一大篮子,这玩意儿打了雾水就毒素升高,我们现织一张草席子铺在篮子面上,急急脚赶回家里,在炭火上面直接烤着吃,别提多鲜美了……现在当年拾菌的兄弟都还在,就是全都上年纪咯!”
领班有些发急,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脸面,担山文说:“那山里长不大的石头猪下巴和身子连接的一块肉,平铺切开,恰好中间夹了三条肉筋,乍一看就像一个孩子啼哭,我们俗称叫‘孩儿脸’的。以木锤把孩儿脸捶打稀烂,打断肉连着筋,淬去肉味后,巧手捏成鬼枯菌……哪怕是手撕开,因着肉筋还在,也像极了鬼枯菌身上的菌丝。”
领班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问:“那,黑松露——” 夹起一片“黑松露”送入嘴里,担山文又夸几句味道好,接过林小麦递给他的纸巾擦擦嘴巴,担山文才继续话匣子:“黑松露每年全球总产量,都在交易所网站上明晃晃挂着,再细分到流到哪个国家,就跟黄金交易似的……通常来说,这宝贝也无法零散采购,必须一次性采足……如今光是在丫头这一桌子,就用了许多,哪怕按照最低比例……出一备十的规矩,好家伙……估摸这个星期你们店里用的黑松露产量,得超过全国总和?”
赛饕餮面无表情地说:“担山文老前辈果真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我们后生的吃过的米还多。请教一句,我自问做得天衣无缝,这道佛门仇甚至从来没有在菜谱上出现过……打算几天之后的四月八再推出的,不知道您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的破绽?”
赛饕餮问出来的是很多人的心里话,一时之间许多人都看向赛饕餮。有人猜测这一桌子人来历的,有人抓紧时间拍摄的,甭提多热闹了。 也不客气也不客套,抬手直直地指向赛饕餮的烹饪车:“你在用材料方面,那是真的无懈可击……我甚至怀疑,靓仔说对了。你是用那个……那个打印机,打印出的这几样素菜荤做的仿真菌菇。只不过……材料能够动手脚,本质是不会变。陶师傅的破绽,在这些锅碗瓢盆上……” 福至心灵地眼神一闪,林小麦失声叫道:“我知道了!”
麦希明问:“你知道什么?”
霍地站起身,走到赛饕餮身边,林小麦道:“陶师傅,请问能让我掂一下这个锅么?”
不等赛饕餮说话,担山文笑了:“回来,坐下……冲动什么呢,那可是人家揾食架罉……也不用上手,看着就知道了。锅口广,锅身厚,传热快,散热慢。要知道素和肉需要的火候,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想把三大荤烹出素菜菌肴那样的口感,就得让它们的热度保持更久。”
林小麦只得又回到座位上坐下,脸上落寞一闪而过,却被麦希明瞧见,脑子里闪过她在银姨档口玩人家竹匾的画面,男人不禁有些好笑。 恰好这会儿担山文伸手去轻抚那只精致的装菜盘,麦希明当即把注意力转移过去,听担山文说:“阴阳碗……用两种不同的材料做成,这批餐具还印着你的名字……应是专门找工厂定做的吧。这种碗也是老东西了,外面摸着冷,里面仍旧热。在上碟装盘的时间,就能够用这里面的余热,进一步把荤菜火候完美,确保食客吃不出荤味……” 林小麦说:“所以,既然风尘三侠都去掉了荤味,那么我尝到的肉甜,就该来自这道佛门仇底汤……百荤之中,最甜莫过于乌鸡髓……” 担山文微微颔首道:“没错,就是乌鸡髓的味道……也是这道菜中,赖以假充素肴鲜甜的味道。不是行家,绝难分辨,就算是行家,也拿不住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甜味到底是荤是腥?这正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所以乌鸡髓在这道菜里的名字,又叫做拜相髓。以乌鸡髓、狮鹅心、麻鸭蹼、黄鱼唇、鲟鱼尾、鲍鱼心、岩羊蹄、蓝豚骨、梅关牛尾,外加一斤礼云子。还要投入大量的葱白姜片祛除肉腥……以大荤之汤,成全素之形,可不是真真正正的——佛门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