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希明思忖着，缓缓开口道：“自己吃当然没问题。可是拿出去卖，会不会是真的有点儿过于粗糙了？就更不要说是能够批量化的生产了……小麦，我刚才提到过的莞城禾秆烧的灰水粽，这一步就已经走到了前面了。现在已经有食品厂，专门收购金稻草烘干烧灰，煮灰水过滤……然后染色搅拌均匀，再转人手包裹统一规格，大方美观的粽子，成批输出。”

随着麦希明的说话，林小麦脑子里浮现出画面来，她不得不承认道：“老板你说得没错……对出了名的大酒楼来说，牺牲一点儿味道来取得安全和卫生，那是很可以理解的……”　　她仰起脸，对离自己不远的卞赛问道：“卞姐。阿青是长期拿灰水粽去卖的么？”

卞赛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可能。亚婆镇巴掌大的地方，靠卖手作点心养不活人。充其量多几块钱活钱罢了。农村很多都这样的啦……小农经济嘛。所以也不能奢求太多。”

林小麦说：“那这种树杂灰水粽，说白了都是大家自个儿吃的。有多的拿出去卖？没有专门的食品加工场生产嘛？”

好像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卞赛咯咯笑起来：“据我所知就没有了。两块钱三个的便宜货，就算再有地方特色，也没什么商业价值啊。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没人干。所以我每次见到有人做这些传统特色小吃，都会买一点。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着了。”

过滤了三遍的灰水颜色比刚熬起来时要淡了许多，呈琥珀模样的淡金色。装在透明矿泉水瓶中，静置着。卞赛说：“麦总，你要看她们包粽子么？”

麦希明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儿信号太差了。”

他这么说，阿青就拿来一个簇新的塑料袋，把两提粽子装了进去，递给卞赛。卞赛取出随身现金支付，转手把粽子交给卞兄，说：“今天晚上的晚饭，我们就不煮饭了。吃粽子，提前过个五月节！”

卞赛话音未落，就被卞兄大声啧啧赞叹给打断了：“好好吃啊。”

不知什么时候，卞兄已经拆了一个灰水粽，大口大口的在吃。阿婆眉花眼笑地看着他，连连点头，看到大家目光聚焦在卞兄身上，阿婆又麻利地拆了个粽子，递给阿青，嘴里说了几句话。阿青笑着说：“奶奶说，谢谢你们来陪她干活，请你们吃粽子。”

别说卞赛了，就连林小麦都吓一大跳，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

都看到人工手作包几个粽子多么不容易，何况还是要拿去卖钱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吃啊！　　麦希明二话不说，就去掏钱包，说：“那我们给钱……”　　阿青连连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就几个粽子，算不了什么！你们不吃就见外啦……”　　盛情难却，何况粽子都剥好了，香气诱人。　　……不吃似乎对不起自己。　　刚出炉还带着热气的灰水粽，又细又长的一条，软趴趴的在白砂糖上轻轻一滚。又细又长的一条，就连女士都很方便食用。阿青用一根细线缠在粽子上，打着圈一绞，把粽子绞成两段。每人就小小的一口，清香中带着一颗颗清脆口感，还有一点点粘牙，就很令人回味无穷。　　——这样的粽子，吃不腻。　　林小麦吃得津津有味的，吃完之后回眸一看，不由得乐了：“老板，觉得味道怎么样？”

吃得比林小麦还香，麦希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点了点头说：“很好吃。这种草木清香……味道很特殊。新鲜煮出，就像大自然的味道。真是奇妙，就地取材也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的粽子，不愧是大吃货国的人啊。”

停了一停，说：“在外面，我们也供应过粽子。主要做的是华人市场，过去很难买到粽叶……说是植物难以进口。我们想方设法地找到了代替品，我和主厨开车走了好几个州，后来找到了玉米叶子来包粽子。味道也很不错。有些老华人，专门开车来我们家买。近年来有箬叶，也有苳叶售卖了，原材料成本低了，但有耐心和手艺包粽子的人却难找了。工资也开得很高。海外的人要吃粽子……也确实不容易。”

林小麦说：“那龙舟呢？我听说，有国际龙舟的哦。还有龙船饭。”

麦希明笑着点点头，说：“有。不过和这儿不一样，不是村子里的男人担任‘扒丁’了，而是由专门的商业龙舟比赛队伍组织参加比赛。还有广告位招租。我很小就跟着父母，去参加广告位及餐饮位的竞标啦。”

如听天书一般，林小麦目瞪口呆：“商业化的龙舟赛啊……那岂不是变了味了？”

麦希明垂目，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远处又一列高铁呼啸而过。仍旧是小孩子飞奔着欢呼出来看，这次还多了几声犬吠，卞赛咽下了粽子，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看到摊开了塑料袋口子拍照的林小麦，麦希明感到有些奇怪：“小麦，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拍照炫耀的么？今天拍得很起劲嘛。”

林小麦低头摆弄着手机，说：“我是拍给佳茵的。想要问问七婶那边的亲戚，用的是树杂还是禾秆。出自人手还是工厂。老板，我刚才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你说得没错……再好的食物养在深闺人未识，等待它们的也只有消亡。何况这种树杂灰水粽在外面大把竞争对手……”　　麦希明扬起眉毛，说：“哦？那你现在拍照片带出去，你都说了，大把竞争对手，那就价值有限……不划算了啊？”

林小麦仰脸笑道：“不是啊。竞争对手多，不就是证明市场很大，受众多嘛？”

麦希明：“……”　　把手机收好，低头绑好塑料袋子，林小麦说：“先不管怎样了，问清楚了再说。老板……我打算回头把二十八树杂也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你看可以吗？”

看着一脸动脑筋思考的林小麦，麦希明嘴角边泛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可以。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