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有心能认人,饕船无意助一臂。 假和尚为了余老头枕头底下藏着的两张薄银片,愣是起了杀心。偏偏他还贪心不足,听闻余老头还藏了钱在灯塔里,忍不住撺掇不沉饕上的船东到江心岛来,想要再杀个回马枪,搜刮一番…… 谁知道老头聪明,不过留下个死诸葛算计活司马的圈套。而傻子不傻,更是一眼认出了凶手…… 余老头的死水落石出之后,船上的米饭班主闻得了这件事,托人传话给乡长道:“这个傻子重情重义,心地善良,留在此处又无亲无故无人照应,不如交给我们带到船上。我们饕船逡巡七海,说不准能够遇到良医,治好他的傻病。就算治不好,反正一日有我这条不沉饕,一日有这傻子一口饭吃!”
乡长正好免得个麻烦,一口答应,还命人送了两套干净衣服,打点了些干粮零钱送给傻子。那傻子不识钱数,却是抓着干粮不放手,就这么被送到了不沉饕上。 而那个假和尚,则是再不见踪影,直到数日后才在海对岸捞到了浮尸! 傻子一走,灯塔彻底无人值守,乡长趁机让自己小舅子进了灯塔处,从此守着码头和灯塔,拦起了铁马木栏,做起了那坐地收钱留买路财的无本生意,只让过路村民叫苦不迭! 又过了三年光景,原来的乡长被新乡长带着两杆人、枪打跑了。新乡长撤了铁马木栏,不再管灯塔,却又玩起了把过路费摊到青石板街商户头上的路数,这江鸥岛上头顶青天,硬生生被搜刮得高了三尺…… 时间一晃到了抗战胜利,庆祝胜利的鞭炮红纸屑还没有清扫干净,不晓得为什么又重新打了起来……江心村里的热闹沉寂了许多,有人趁机往大海那边远去了,再没有回来。这日码头上,又迎来了一条方头船。 还是铜皮包铁的饕餮头,还是带来一筐筐的米粮菜肉。船上胖厨子年事已高,他的身边站了个身板高大,神采奕奕的青年。 ——听到这里,麦希明很是心领神会地问:“这个青年和你们祖上有关?”
余长娣爽朗笑起来:“就是我们的曾祖父啊!都说是那位米饭班主找到了西洋医生治好了他的傻病。后来我们根据他留下来的回忆录分析过,他应该也就是现在经常提及的感统失调的小孩,言语发育迟缓,智力有些低下。随着年岁渐长,在不沉饕上营养也跟得上,再加上大夫调理,就好了。那年是荒年,他散尽了不沉饕上的储粮,救了无数人命。最后就连船都拆掉了,船上的房子挪用做船屋,他做起了粮食生意,一边卖成品粮,一边卖自己加工的粉面……” 麦希明微微点头,说:“这么说,这套手艺,是他留下来的。”
“是的。”
余长娣说,“不光是制粉,先祖公跟着不沉饕上的野厨子们,洗切烧,烹煮炸,学了全挂子的灶上本事。只是后来宝剑锋藏,不再亮出来了。那套本事也被他带进了黄土里。”
这时,一直凝神听而不语的林小麦问:“他继承了不沉饕,那么……那位对他有恩的米饭班主后来呢?”
余长娣微微一笑,说:“成了我们的曾祖奶奶啊!”
林小麦一口热茶没含住,“噗”的喷了出来。 “女、女的?”
余长娣咯咯笑道:“对呀!我一直没有说那个米饭班主是男人吧?她本是偏门女东家,二十来年肆意妄为,后来和我曾祖父情投意合,不光把不沉饕托付给他,后来也自己解甲归田,跟着曾祖父到了江心村成家立业,开枝散叶……” 接过麦希明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嘴巴,顺势抬起胳膊擦了擦脑门子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林小麦说:“那可真的太意外了……是在下年轻了!”
喝完了杯中茶,麦希明说:“余厂长,我们去看看厂里的情况吧?”
余长娣说:“好啊。”
从经理室里走出来,林小麦皱着眉毛,说:“老板,怎么那么安静?我们市区合作的那个粉厂,不说机器轰鸣吧,也止不住的轰隆响。一般粉厂都是下午七点开始工作的,然后不停歇到凌晨出货,这样才来得及供应商家拿货流入本地餐饮市场。我问过粉厂的人,这个点儿就是清洗维护机器的时候。”
麦希明说:“那大米什么时候入场?”
“各个粉厂都有自己的米浆配方,新米多少,陈米多少,都是不外传的。不过讲究的销路好的粉厂,隔天就得去拿一次货。这个时候就是出城运米的……” 他俩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声音也没有刻意掩盖压低,走在前面的余长娣一点不漏地听过了。眼底闪过一抹忧愁,脸上的法令纹挤得深深地,说:“林助理,你说对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停产了。”
林小麦惊讶地扬起了一边眉毛,说:“停产?这……损失很大的哦!”
余长娣说:“不停产,损失更大。你看我这边这部联合产粉机。全自动调粉浆,能够自动根据设置好的参数来分段选取不同浓度的粉浆,同步生产河粉、猪肠粉和陈村粉。一开机每天就是大几千块的成本……现在粉运不出去,人工和原材料又贵了。我是越生产越亏,索性给员工们全部放了假,让他们自己去农忙去打鱼去做散工。”
一开始骇然地瞪大眼睛,听着听着,心头莫名酸楚,林小麦低声道:“确实啊,成本好重。可现在机器放着也是折旧……真是河中间船进水,两头不到岸。”
车间里,只有两个蓝布工作人员在清理保养机器,都是两鬓星星的老人。余长娣说:“李大爷和陈三公在我们这儿做了几十年了。无依无靠的,这会儿也没地方去。所以我工资照开。先见步行步了。”
麦希明说:“听说你这儿除了能做湿粉,还能做干粉。干粉也停产了吗?机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