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里,已经有人飞奔进去禀告。 管事房距离大门不远,秦家派来协助掌管蘸水笔的管事也姓秦。秦管事这段时间主抓墨水研制,正巧也在这里。 听到禀报,说是秦家大公子、大奶奶到了,秦管事放下手头事务,连忙出来迎接。 这位管事当初被秦睿派来协助周彩兰时,还颇有不解。 要知道,秦家这一年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眼看着秦家就要再度起势,他却被派出来,还是协助庶出子的妻子做事,弄什么不知所云的蘸水笔。 怎么看都像是他做错了事,被放逐了。 好在有秦睿的郑重叮嘱,再加上他家大公子在诚运颇得重视,他倒也没敢怠慢。 哪知道去到通州,接触到他要掌管的事务,秦管事这才惊觉,蘸水笔原来是个大买卖。 若做好了,完全可以天下扬名。 随着之后更加深入的了解,秦管事断定,蘸水笔生意真能做出些不一样的势头和品味来。 天下扬名嘛……嘿嘿,十拿九稳的事。 他管理蘸水笔事宜之后,和秦向儒的多次实质性接触,也让他极度惊讶。 原来他家大公子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看起来老实木讷,却原来在有些方面,居然非常灵秀。 很多看起来生涩难懂的手艺细节,大公子不但一点就通,有时说出的一言半语,对工匠师傅们极有启发性。 这位大公子,竟然比他以为的还有潜力。 这时听到禀报说,秦家大公子和大奶奶来了,秦管事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跌的迎了出来。 他身后是廖家派来的管事,这位同样不敢小觑秦向儒夫妇,也是连忙跟上。 待到迎出来才发现,和秦家大公子同行的,居然还有诚运的大当家。 众所周知,诚运是众多青年才俊汇聚之地。 虽然他们不是那种靠读书学问扬名的读书人和学问家,但诚运班底之人个个精锐。而且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拎出哪个,都掌管一方事物,走到哪里都没人敢小瞧。 和别处那些年届不惑,才委以重任的管家和管事相比,把诚运的班底精英称作青年才俊,一点儿都不夸张。 如今人们看待诚运,已经不单单是发展势头极猛、极快,更重视这些年轻人的后劲。 年轻人有的不单单是初生牛犊的冲劲儿,还有年龄优势下的经验积累。 所以,两位管事迎出来的热情态度,完全发自内心,一点都不敷衍。 “稀客稀客,小的不知顾当家、大公子到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两人都是急步走来,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躬身行礼。 后方看门的那个老苍头却是啧舌不已:顾当家,不就是诚运顾天成吗?这一年多来,河道上最有名的就是这人了。 名声赫赫的诚运大当家,原来真如传言所说,居然如此年少。 后生可畏啊。 两方人各自见礼,船工家庭出身的周彩兰也被两位管事郑重对待,很是让顾天成多看了两眼。 两位管事把顾天成几人迎进待客厅。 奉茶之后稍事歇息,闲话几句。 从两位管事和秦向儒夫妇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不但秦向儒对研制墨水的进程有所了解,周彩兰对作坊中的细节事务也知之甚详。 接着,秦向儒便道明来意。 在场几人都是忙人,就是周彩兰现在也把大量时间用来充电,生怕跟不上作坊的发展进度。 既然大家没那么多应酬讲究,当即便起身,去参观作坊的经营情况。 出了管事房,往作坊深处走去。 首先入眼的是一间很大的仓库,顾天成看到其中储存的大量矿石,青黄颜色,看起来质地疏松。 “这是……做墨水的原料吗?”
顾天成问道。 从其他四人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们都知道这些石头的用途。 两位管事先没插话,秦向儒则微笑看向周彩兰,其中有鼓励、还有自豪。 看的顾天成分外不爽。 是,从坐进待客厅,周彩兰的表现的确不错。作为一个年轻妇人,能知道工匠作坊的很多事务,可以算作难能可贵。 可秦向儒这家伙在他面前显露这种表情,是不是有鲁班门前抡斧子的嫌疑? 若论媳妇能干,他家冬初还跟哪儿摆着呢。 论能干,天下女子哪个能比得上冬初。嗯,就是把男子加上,也少有冬初那么厉害的。 算了,这就是个憨货,和这种人计较,他就输了。 好在人家周彩兰也不含糊,落落大方的介绍:“这种矿石叫褐黄矿,据说可以炼铁,但品质太差,且产出量少,基本上没什么用途。 “我们现在就是用这种矿石和五倍子的提取物,再加上一些辅料,充分融合、再经过一系列处理,现在已经有粗制墨水了。”
“五倍子?”
顾天成搜寻着记忆,“哦,想起来了,冬初提过这东西,好像药店里有卖。”
周彩兰郑重说道:“就是冬初给的提议,这五倍子非常神奇。”
从她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她是真觉得这东西能做墨水,实在太意外了。 “制作染料的师傅们都知道,很多本体颜色不相干的花草茎叶,破碎熬制之后,便能制出特定颜色的染料。 “这五倍子也是一种树木的产出,和褐黄矿混合,再加上一些颜色很不相干的辅料,最后就有了不易褪色的蓝黑色墨水。”
蓝黑色?顾天成眉心跳了跳,“你们试过,的确不褪色吗?”
他有点想像不出,蓝黑色字迹会是个什么样子。 之前,廖清溪和袁冬初都说过,不单单是书写的墨水,就是其他用途的染料,给布匹、丝绸染色,彩色纸张这些,褪色都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周彩兰却是很肯定的点头:“我拿回去一些试过,书写之后在阳光下暴晒,颜色变化很小。”
顾天成再看作坊的两位管事,寻求其他人能给出的信息。 秦管事和廖家那位于管事也点头,“作坊现在不紧要的书写,用的都是这种粗制墨水。我们也有意识的将纸张置于各种环境之中,颜色变化的确不大。”
“哦。”
顾天成点头,示意周彩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