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厨师送了两叠摆盘端正的烤肉上来。 潇湘不喜欢吃,仅仅是看了一眼,她就继续低头吃碟子里的胡萝卜。 简单地白胡萝卜和红胡萝卜,仅有两个色彩雕刻着两只白狐狸和红狐狸。 有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沈淮迹拿刀叉切出一小块烤肉递到潇湘嘴边,“湘湘,吃一口。”
被喊到名字的潇湘扭头,看着近在迟尺的烤肉,她往后避了下,“不吃这个。”
“不喜欢吃?”
“嗯。”
感觉长得丑丑的。 沈淮迹也不为难她,放下刀叉。 “吃虾吗?有四只,给你剥?”
这次,潇湘没拒绝,“好。”
沈淮迹戴上一次性手套认真地剥起了虾。 摆盘讲究美,就四只。 潇湘今天胃口不错,吃了三道菜和小半碗粥还有四只龙虾,剩下的几道菜沈淮迹解决了。 包厢里落地窗外风景好,潇湘吃饱后就随意走动,像是饭后消食,她驻足在窗边,忽然有些小发呆。 沈淮迹从后面抱住她,抬手,窗户紧闭,他摸着她软嫩嫩的脸,“不怕发烧啊,还吹风?”
潇湘点了点头,她微微皱起眉,低眉看着架在她肩上的手臂,她忽然问,“你以后会不会也像你父母一样啊?”
“继承家产,当个企业家?”
沈淮迹语调上扬了些。 潇湘摇头,“不知道呢,感觉你以后应该是个会很厉害的人。”
今天这餐饭的花销,是她们家半年的伙食费。 “那不是,不厉害怎么保护你。”
提到这,沈淮迹蹭了蹭姑娘柔软的脸颊,“要不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
姑娘柔软地笑,“好啊。”
温和的光线砸了下来,沈淮迹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姑娘是真的乖极了。 也好骗。 幸好的是,她遇上的是他。 - 回去路上,潇湘被沈淮迹背着,她走不了多久,沈淮迹偏要背。 明明可以打车的。 沈淮迹掂了掂身上的少女,她此刻正趴在他背上,呼吸很浅很浅。 “湘湘,以后你老了走不动路,我也这么背你去散步。”
潇湘甜甜地笑,“到时候你也老了。”
其实,她想说,她可能已经死了。 她依旧觉得她活不长。 现在跟沈淮迹谈恋爱,是因为自私,关于阴阳相隔,那是迟早的事情。 她抬眼看,目光所及,街对面有家不起眼的文身店,叫“吻TA”。 很奇怪的但又感觉有另一层意思的名字。 她咬唇,在他耳边说,“沈淮迹,要不我去文个身吧?”
“想什么呢?”
沈淮迹被她气笑了。 她那么怕疼。 而且,文身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去掉留个疤在那里也不好看。 他一大老爷们身上有疤看着更爷们,她一女孩子身上有疤哪天照镜子看见不得哭死。 潇湘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说话闷闷的,“我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万一哪天我发生什么意外……文个其实也挺好的,说不定下辈子投胎转世还能遇见你。”
沈淮迹不说话。 两人持久沉默。 潇湘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她自顾自地往回走。 沈淮迹抬脚跟上,“哭了别赖我,我名字笔画多,拼音下辈子遇到个同音的岂不是让人家白捡便宜。”
潇湘一听,“那要不把你个人信息文上去?”
他想说,“笨死了。”
但他说不出口。 “名字够你受的了。”
他名字笔画多。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名字。 那家文身店,沈淮迹认得。 老板是名大四女学生,她的男朋友他以前在计算机比赛上见到过,聊过几句。 许是那人相貌不凡,气质清冷,他记得比较清楚。 文身过程较为漫长。 屏风后,少女裹着外套露着半边肩头,眼睛发红得可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楚楚可怜的。 沈淮迹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揉她脑袋,“后悔吗?”
缩在他怀里的姑娘慢慢地摇头,像是发倦。 傻。 这是沈淮迹对潇湘最深刻的印象。 他这人也没多好,可这姑娘却完全信他,能在肩上文他的名字,何止是勇敢。 可这也说明,她心里是真的认可他,想跟他有个以后。 可他也怕,怕她真的熬不过。 二月,除夕,沈淮迹把潇湘给约了出来,送了她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 今年的潇湘,十八岁。 在初八那天,羞涩的姑娘主动带他开房,把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他。 原因是,她觉得她可能熬不到今年夏天了。 那天晚上,两人却不像是道别,屋里漫着一股柔情。 他克制,两次之后,他穿好衣服给她揉腰,半夜潇湘发了烧,他便带她去医院输液。 在五月,风夹着冷意,他跑了三千拿了第一名,奖牌很塑料。 意气风发的少年满眼欢喜将拿到的奖牌送给心爱的姑娘,可走到休息区,他却没看见答应他老老实实坐在塑料椅上休息的姑娘。 陆川看见,告诉他,潇湘心脏病突发,情况紧急,已经送去医院了。 为了不影响他的比赛,朋友没把在参赛的沈淮迹给拦下。 那一刻,穿着球服的少年逼红了眼。 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又转到了殡仪馆。 全程耗时一个多小时。 赶到殡仪馆的时候,他看到了潇湘的父母,和尸体火化的潇湘。 他还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明明, 在他跑三千的时候,姑娘还捧着水杯抱着他外套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冲他笑,让他跑第一。 他拿第一,她会给他糖。 短短一个多小时。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暮色升起。 他的世界崩塌了。 心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