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绝对想不到,阚伊龛要给他说的话,竟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的。
她拿过一张节目单,用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对赵刚说道:“前面的你看不看无所谓,第三幕你一定要看,仔细听听里面那个叫奥黛丽的台词。”
妈呀,赵刚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一直看到第三幕,等奥黛丽张口后,他才觉得有些后悔。
如果阚伊龛没有特意告诉他,看哪幕,听哪段,他肯定不会去“拣骂”,无论台上那奥黛丽说得话有多尖刻,自己也只当听个热闹罢了。
但阚伊龛匆忙间给他的那张节目单上,红笔清晣地画了个圈,他自然会加上格外的留意。
这一听可好,就好像这宽敞的阶梯教室里就坐了两个人,他赵刚和阚伊龛,而阚伊龛则变身奥黛丽,嗯,实际上,阚伊龛的样子比起台上画着浓妆的奥黛丽,显然还是要漂亮得多,只是那副美感,让这一大串既出自奥黛丽口中,又像是阚伊龛亲口说的台词给败了大半。
早知道她阚伊龛憋着这股坏水,赵刚压根儿就不该来这阶梯教室,即使来了,也不该见到阚伊龛,就算见到了阚伊龛,也不该就和着她假惺惺打招呼,而应该直截了当跟她说:“找我来这儿究竟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炮快放。”
这还都不算,最最最不该做的就是,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那张节目单,还装模作样笑着去看上面的内容,啊呸!太傻了。
当时最恰如其奋的举动,应该是这样的,面部的表情可以保持原样,还是带着也许真诚也许是硬挤出来的微笑,但首先要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对,先是眼神,可以看其它任何地方,甚至包括盯着阚伊龛的面孔,或者她的眼神,唯独不去看的地方就是,手里的那张节目单,是的,仅仅拿在手里,一眼也不去看,看一眼就算你输。
然后,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手,眼睛不去看的地方,手却不能停,但一定不用急,速度可以放缓,但力道务必坚定,嘶啦,对,就是嘶啦!
撕了那张节目单,你一眼都没看,直接带着微笑把它撕了。可以仅仅一撕两半,也可以嘶啦嘶啦撕个粉碎。
剩下的事情,就剩两件了,一是如何处置手里的纸条或者纸屑,二是如何离开现场。
可以把纸条或者纸屑就拿在手里,这就足够潇洒了,当然也可以随手往地上,嗯,往天上也行,但最终它们还是要回到地上的,一抛。
这样做,论潇洒,可以得100分,但论环保,可就只能得零分了。万万不能做的是,把手里的纸条或者纸屑甩向阚伊龛方向,特别是她脸上,这是要得负分的哟。
再说,跟她哪有那么大仇,只是不小心被这丫头涮了一票罢了,现在这事后诸葛亮,只是心有不甘,后悔没提前识破她的“诡计”,更没能作出必要的防范而已,于事无补。
既是这样,那就乖乖地听奥黛丽,哼,其实是阚伊龛,的当面责备吧。
奥黛丽说着台词,但在赵刚听来,却是字字戳心,句句逆耳,分明就是阚伊龛在说。
真是开了眼界,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传话方式,真有你的,阚伊龛同学。
说实话,这部戏并不十分吸引赵刚的兴趣,在听完“训斥”后,他没有再看下去的意思,想走,又有意犹未尽之感,觉得就这么离席,似有“拂袖而去”之嫌,毕竟人家阚伊龛用艺术的方式向自己表达不满,这个安排本身其实挺雅致,也够给面子,听上去不大爽,是因为人家说的透彻,说的到位,说到了根上,但绝对与“羞辱”二字无关。
赵刚也不知这会儿阚伊龛在哪儿呢,十有九点九是在侧台呢,显然没法跟她告个辞,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邀请来了,那么离开也得有点规矩,至少不可以不辞而别。
于是,赵刚便屁股一沉,继续坐下来欣赏,嗯,用“欣赏”这个词似乎有点肉麻,那就用“观看”吧。
说“观看”,其实也并不十分准确,因为赵刚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本来就是嘛,看不下去,又没什么期待的事了,睡觉是最适宜的选择。
等他再一睁眼,不由大吃一惊,四下竟然一片漆黑。才醒时,这漆黑让他半天没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想起来了,在阶梯教室,看阚伊龛导的戏,听她责备自己,然后昏然入睡……
自己这也睡得太死了吧?演出结束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大家都退场了,居然也没把自己吵醒。对了,本来留下来无论是“欣赏”或是“观看”,都是出于礼貌,想着没跟邀请自己来的那位刻薄丫头道个别,显得不仗义。但她走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这里还睡着那位她特意请来挨她骂的家伙没醒呢。
这事闹的。
心里嘀咕的这工夫,赵刚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影绰看到四周的陈设了。
不对呀,自己刚才明明坐在阶梯教室里,可四下一打量,似乎周围并不像阶梯教室呀。
赵刚心里一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失忆了,断片了?或者,是谁趁自己睡着了,把自己给抬到这个不明不白的古怪地方了?再或者,自己被人施了魔法,着了道了?
冷汗,热汗,不冷不热的汗。
赵刚抹了一把额头,湿湿的,粘粘的,却不知冷热。
阶梯教室多大呀,能坐好几百号人,宽敞,高大,空旷,可眼下,举目四顾,自己分明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头上的顶棚似乎都触手可及。
再看身下,咦?身下就更奇怪了,自己之前明明是坐在阶梯教室的折叠椅上,可这会儿这是坐在什么东西上面了呢?
他现在坐的,绝对不是阶梯教室的折叠椅,就是不坐人时坐板立着,人一坐才放平的那种,坐在上面应该是硬硬的感觉,可眼下的感觉却不硬也不软,伸手再一摸,还有点剌手。
天哪,我这是在哪儿啊?赵刚几乎要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