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说你已经签过字了！”

阚伊龛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响起时，带着焦急和惊恐。

　　“什么什么？我签过了？我什么时候签的？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赵刚，哦不，其实是做梦人赵钢，一下子慌了。

　　“莫不是在我上次稀里糊涂看都没看就签了‘赵刚’俩字的那堆文件里的吧？”

脑袋嗡的一声，冷汗瞬间哗哗淌下。

　　“快把那堆文件拿过来！”

按响了叫秘书的铃声。

　　一撂文件放在桌上，赶紧一份一份地翻看看。

　　找到了！就是这份！果不其然，文件标题清清楚楚写着：关于收购贰典肆凯金矿公司的批复。手签“赵刚”的大名赫然其上。

　　“完了完了完了！”

白纸黑字！板上钉钉！跑都跑不掉！

　　大班台上还有另一份用红笔划了圈的文件，标题令人触目惊心：“贰典肆凯金矿公司发生矿难死亡七人”。

　　“怎么能给这样一家公司投资呢？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现在该怎么办？”

抹一把额头，上面全是冰凉的汗。

　　“你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总是穿着十分讲究的投资部总经理，被叫来的时候一脸惶惑。

　　“我真的没想到您会签这个字，您可以再看一下那个文件，我在文件的第四页和第五页之间专门夹了一份说明，讲的就是请您在决策时着重考虑的三个敏感点。”

投资部总经理在文件中翻出了他说的那份说明。

　　坏了，当时也不知想什么呢，还真没看到这份说明。如果看到了，这个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签的。

　　可当着投资部总经理的面，硬话还得说：“难道你们之前没有去做过调查吗？这家煤矿的管理也实在太差劲了吧？你们都不知道？他们简直是草菅人命！七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

　　说完这席话，忽然觉得在什么时候曾经听到过，想起来了，当时是他头一回下矿井，瞬间在脑海中出现过这一幕，“发生矿难”“死亡七人”几个字眼，把他吓得够呛。

　　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的场景，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粗枝大叶，让企业惹上了惊天的麻烦。

　　听着眼前投资部总经理做的分析，这位也不知是赵刚还是赵钢，后脊背直冒凉气。

　　就因为这笔莫名其妙的投资，加上这次惨烈的矿难，再加上发生矿难后，那家叫什么贰典肆凯的不良公司，试图瞒天过海的欺骗行径，绝对会让赵刚一手打造的庞大事业一举崩盘！

　　这娄子捅大了！

　　面色苍白的投资部总经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却只见他嘴在动，听不见说什么，不管说什么，千言万语汇起来，就是一句话：这回企业完了！

　　“这回企业完了！这回企业完了……”

　　“董事长，您醒醒！”

感觉有人在推，睁开眼，居然在开会，四周有人围坐。

　　“您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太辛苦了。”

这是下属给的一个台阶。

　　“嗯嗯，还有点没倒过来。”

也确实是实情，太疲劳了，居然在投资决策会上睡着了。

　　什么什么？投资决策会？

　　再看手里，正是那份关于收购贰典肆凯金矿公司的批复，也就是会议正在讨论的议题。

　　“哎呀！原来刚才的那一幕，都是梦啊！”

这会儿的感觉，实在就是劫后余生的那种虚脱感。

　　“大家一定要充分发表意见，把这个项目议深议透，不留死角，不留隐患！”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劲道十足，不巧的是，讲话时一挥手，手碰到了茶杯，茶杯落地，啪的一声……

　　“哎呀，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没想到你竟然睡着了。”

真真切切，这是乔一巧的声音。

　　睁开眼，见乔一巧正蹲在地上拣散落在地的一堆书。

　　赵钢怔了好一会儿，总算弄明白了三件事：他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中梦，他的视力现在又恢复了。

　　刚才，为逃避给乔一巧穿针，双眼又出现模糊症状的赵钢只好去睡了一觉，这一觉，他不但做了自己的梦，还让赵刚董事长做了个怪吓人的梦中梦，奋斗多年创造的事业，差点被这个可怕的梦中梦给带到沟里去。

　　奥运会如约而至。

　　赵钢的心思跟乔一巧比起来，又有不同。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在奥运会开幕式直播的时候，自己的眼睛给够争点气，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过，万一的万一，直播的时候自己出了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接下来还会有重播嘛，无论如何，自己这次肯定能够看到，“两个女儿”联袂演出的盛况。

　　不光是这个，演出结束，去接赵乃驰的时候，不也有机会见到那个也飞嘛，无论如何这回自己一定要去一趟，到时候几方胜利会师，那个场面实在妙不可言。

　　面对电视屏幕，赵钢心里激动，双眼又开始不争气地变模糊了。

　　“哎呀，哎呀，拜托拜托，能不能晚点再犯毛病，好歹让我看上一眼啊。”

赵钢默祷。

　　“看上一眼”，这是他内心的请求，他多么希望能看上一眼奥运会开幕式，能看上一眼他的宝贝赵乃驰的风采，当然他也特别希望能看到他的“另一个宝贝”赵也飞这会儿究竟是啥模样。

　　然而，模糊依然悄没声地爬满了他的双眼。

　　奥运会开幕式音乐响起的时候，赵钢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他的内心被悲凉和绝望笼罩。

　　此刻，全国的人，全球的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欢乐之中，唯有赵钢，呆呆地瞪着失神的眼睛，冲着电视机。

　　“就让我的视力恢复三个小时吧，让我把开幕式从头到尾看完。要不，就一个小时吧，让我把最重要的地方看了。实在不行，就恢复一分钟吧，‘两个女儿’一同参加演出的画面总得让我看一眼吧？如果这还不行，‘两个女儿’的画面就让我看一眼，就一秒钟，这总该行了吧？”

　　“好看吧？”

乔一巧兴奋问赵钢，眼睛不离电视屏幕，“简直是太精彩了，我都等不及看咱家乃驰上场了。你说她现在紧张吗？”

　　赵钢就回了两个字：“好看。”

　　说完，两颗冰冷的泪滴从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