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怎么哭了？”

李浩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了赵钢一跳。

　　他赶紧抹了一下眼睛，把脸扭向李浩宁说话的方向，假装看着他，轻轻说道：“这个时候，谁能不激动呢！更何况，咱家还有人在开幕式现场……”

　　话没说完，听得李浩宁兴奋地拍着什么，嘴里嘟囔着：“就是就是，确实太让人激动了，我现在就巴望妹妹赶紧出现，简直简直都等不及了！”

　　乔一巧的话音响起：“你这小子，拍什么不好，非拍你的夹板。要不是受了伤，恐怕你现在也会在开幕式现场了吧。”

　　原来李浩宁是太兴奋了，鼓掌都不过瘾了，用拍打固定他胳膊的夹板来表达心情。

　　赵钢又把脸转向电视机的方向，继续假装看开幕式。

　　乔一巧和李浩宁都沉浸在无比的欢乐和期待中，没有注意他的异常。

　　“啊！快看！妹妹出现啦！”

李浩宁忽然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乔一巧也用从来都没用过的高声，忘情地欢呼雀跃。

　　赵钢拼命睁大眼睛，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连半点模糊的影子都看不见。

　　心里的那个焦急和懊恼就别提了，可事已至此，当下至少不要扫乔一巧和李浩宁的兴吧。

　　什么也看不见的赵钢，也随着乔一巧和李浩宁一起呼叫开了。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至少可以听着俩人喊的内容，自己瞎编些“口号”。这个，应该不算撒谎吧。

　　李浩宁喊：“妹子，你拉琴姿势太棒啦！”

　　赵钢就跟着喊：“好女儿，你太有型啦！”

　　不料，喊得正欢，还遭到李浩宁的“责备”：“爸，您的眼睛花了吧？没看清吗？刚才那个女孩是我妹，这个女孩是另一个，您怎么冲她叫‘好女儿’？”

　　听了这话，赵钢忙解释：“爸爸这是延时反应，说的就是你妹。”

　　李浩宁淘气，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哦，幸亏你解释了，要不我妈还不得以为您在外面还有个女儿呢。”

说罢，拍着夹板哈哈大笑。

　　乔一巧在一旁边笑边说：“浩宁，你太淘了啊！有那么说你爸爸的吗？”

　　赵钢听着电视里传出的动人旅律，听着乔一巧和李浩宁的欢声笑语，鼻子又是一酸，泪水即刻涌上双眼。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揉眼睛，以免再让家人发现。

　　不过，他的举动还是让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李浩宁，用余光看到了。

　　“爸，从来没见您这么激动过，都激动得看不下去了？这不像你啊，老爸。看妹妹上奥运会开幕式，居然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本该是我妈的保留节目啊，怎么被您给抢去演了呢。”

李浩宁嘴里不闲着，继续打趣赵钢。

　　尽管什么也没看见，赵钢从乔一巧和李浩宁兴奋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场景。

　　背景是天安门，赵也飞在拉琴，背景是布达拉宫，赵乃驰在拉琴；背景是八达岭长城，赵也飞在拉琴，背景是希腊雅典神庙，赵乃驰在拉琴；背景是地球，赵也飞在拉琴，背景是月球，赵乃驰在拉琴……

　　可是，所有的精彩，赵钢却一丁点儿也看不到。

　　赵钢任人凭泪水不断地从眼中往下淌，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不再擦拭，也不再低头躲避，他要在“两个女儿”的演出顺利结束后，就把自己眼睛的实情告诉乔一巧，告诉李浩宁。

　　不，不能告诉李浩宁，他还是个孩子，会把他吓着的。

　　那就只告诉乔一巧吧，当然不能是现在了，这个氛围那么欢快，别扫她的兴，而且既然不打算让李浩宁知道，还得回避着点。

　　“成功啦！”

李浩宁的一声爆叫，标志着赵乃驰参演的这个节目成功结束。

　　赵钢站起身，尽可能让身体保持平稳地向卧室走去。

　　“太让人高兴了，”担心乔一巧和李浩宁发现自己不对劲，赵钢边走边作个告知，“我得去定定神。”

　　他竭力想走出直线来，但还是免不了偶尔手脚撞在什么地方发出声响。

　　已经平静下来的李浩宁轻声问乔一巧：“我爸今天这是怎么了？激动得有些反常啊！光妹妹一个上了开幕式，就把他弄成这样，要是当时我不伤，这会儿也在开幕式上，那我爸还不得疯癫了呀！”

　　乔一巧满脸狐疑地盯着赵钢的背影，沉思着说：“我也发觉他挺不对劲的，整个反应特别怪，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我在想呢，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没喝酒呀，不至于迷糊，况且他的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他喝酒喝多，你不也见过嘛。”

　　说完，乔一巧尾随着赵钢，跟进了卧室。

　　赵钢一进卧室，当即扑到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他没想到，也顾不得去想，乔一巧在他之后也进了卧室。

　　见赵钢的这副样子，乔一巧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只露出半个身子的赵钢，在床上不停地抽动，被压抑的哭声从被子传出来，听上去让人感觉无比痛苦。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乔一巧心里猛地一沉。

　　这个时候，劝阻赵钢别哭，与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乔一巧决定等一下，等赵钢稍稍平静下来了，再开口说话。

　　又担心自己悄然而至惊到赵钢，乔一巧轻声用蒙在被子里你仍可勉强听见的音量，嗽了一下嗓子。

　　赵钢显然是听见了乔一巧发出的“信号”，先是止住了哭，然后猛地一下掀掉了头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赵钢这回没再掩饰自己的眼神，他双目低垂，表情悲伤，脸上挂满了泪珠。

　　“出什么事了？”

乔一巧轻声问，“国家的喜事，咱家的喜事，双喜临门，应该是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你怎么忽然这副样子呢？是你，做了什么错事吗？”

　　赵钢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迸出几个字：“我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看不见了！原来偶尔发生过几回类似的情况，但都是眼前模糊，看不清。一般都是过一会儿就好了。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你担心，一直也没跟你说。就在刚刚，奥运会开幕式马上开始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连个模糊影子都照瞧不见了。刚才女儿的画面，我一眼也没看到。”

　　“啊！”

随着一声惊叫，乔一巧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