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钢找到自己的家,可费老劲了。 头一次给摩托哥指错方向,跑了一大截冤枉道,人家还打着哈哈安慰赵钢。 第二次指错,摩托哥可就有些不开心了。 等第三次再指错时,摩托哥终于忍无可忍,借着油快用光的由头,把赵钢和李浩宁扔在了路口,临走还撂下一句难听的话:“见过那么多家里死人的,没见过变得像你这么傻的。你自己慢慢找吧,再不去加点油,我到天黑也回不了自己的家咧。”
人家仁至义尽,已经把你送到家附近了,是你自己认不得门,怨谁呢? 赵钢除了道谢,还能再说什么。 他自己倒没事,只是还带着个李浩宁,跟着他转了一大圈,早就困得拾不起个儿了。 赵钢先是抱着熟睡的李浩宁走,没走多一会儿,胳膊酸得受不了,便又只好背着。 累倒好说,麻烦的是问路。 你想啊,假如你在路上遇到一个人,劈头盖脸地问你:“哎,请问,我家在哪儿啊?”
你肯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的。 赵钢连问了两个路人,从人家的眼神中发现,不能再这样问下去了,他只好从背上放下李浩宁,坐在路旁休息。 唉,自己这一猛子扎的,居然连家都找不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自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就算没地方去,在外面野地睡一宿也能将就。 可孩子不行啊,真要是找不到家,还不把孩子睡坏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赵钢心里不禁有些起急,刚才远远近近还有几个人经过,这会儿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躺在他腿上睡着的李浩宁伸了个懒腰,睁开了双眼。 “老舅,咱们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回家呢?”
李浩宁四下打量了一下,问赵钢。 该怎么回答他呢? 赵钢犹豫了一下,不得已说了实情:“嗯,我不知道家在哪儿。”
李浩宁眨吧了两下眼睛,脸上露出困惑,那神情像是在说:“老舅,你怎么变得这么傻了?”
大概因为还不熟吧,这话李浩宁没敢说出口,不过他说出来的话,一下子让赵钢兴奋起来:“你家不是在小河西边那棵最大的老槐树下吗?”
赵钢赶紧举头四顾,果然在西边看见了一颗比周围其它树高出许多的老槐树,夕阳里,有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回树顶那个象小盆一样的窝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不是李浩宁的这个线索,赵钢还真不知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家呢。 冲着大槐树走,就是家的方向。 树下是一排红砖平房,正对着老槐树的那个门,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门上挂着锁。 赵钢摸遍了衣裤的所有口袋,除了几个钢蹦儿以外,啥也没有。 “小子,你知道我家的钥匙在哪儿吗?”
赵钢不得不再次向李浩宁求助。 李浩宁这回可没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愣愣地摇摇头。 夕阳的余晖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赵钢看着李浩宁把树影的边缘当作地上的线,一左一右地来回跳。 这小子刚才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头十足。 抬头看看那个鸦巢,没有一丝动静,乌鸦们想必都已回家休息了。 难不成这一宿真的要在自己家门口睡了吗? 赵钢来回来去踱步,却一筹莫展。 走着走着,忽然,他觉得脚下有块断砖松动了,险些拌了他一跤。 一气之下,他恨恨踢了那块砖一脚,只见那砖一个翻身,从原来的位置骨碌一下挪开了。 赵钢眼前一亮:一把暗黄色的铜钥匙就在下面。 赵钢见了,大喜过望。 这里没有任何悬念,砖头下面藏着的这把钥匙,就是用来打开家门上那把锁的。 推门进去时,屋里光线已经有点暗了,尽管还远没到“伸手不见五指”,却摸了半天也没找着电灯开关。 看到黑乎乎的地上好像有个插线板,赵钢便想试试那里有没有开关之类的东西,手刚一触上去,就听啪的一声,剧痛瞬间从手指传遍全身,他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呀!漏电! 见李浩宁被吓了一跳,赵钢不得不忍着痛,强作镇定从地上爬起来。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亮了。 无意中李浩宁拉到了灯绳。 灯光不算多明亮,但足可以让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哎哟,自己这家可实在不怎么样哦。 李浩宁他们家已经够普通的了,自己的这个家,只能说是简陋了。 不过,如果这间屋子里仅仅生活一位年轻男子汉,倒也还能将就。 不漏风,不漏雨,还有一张大床可以睡觉,如此条件,亦夫何求? 但要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一起住在这里,恐怕就没那么自在了。 灯光下再打量李浩宁,俊秀依然,可看上去怎么那么脏呢。 也难怪,在外边折腾了一溜够,哪儿还能干净得了。 闻着李浩宁头上的汗溲味,赵钢想叫人过来带他去洗洗,却发现无人可叫。 他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赵刚董事长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亲自动手去干,包括眼下打理干净这个脏兮兮的小外甥李浩宁。 见老舅要扒自己的衣服,李浩宁不高兴了:“你要干嘛?”
赵钢:“得洗个澡啦,瞧你脏的。”
赵也飞小的时候,怎么也轮不到赵刚给她洗澡,反正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赵刚眼前的永远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儿。 “咱俩怎么长得不一样呀。”
李浩宁好奇地问。 本来赵钢自己没打算洗,可李浩宁实在是淘气,再加上赵钢也着实有点笨手笨脚,不一会儿衣服便被打个精湿,于是他干脆把自己全身扒光,跟李浩宁一块洗了。 “你还小,长大了,也会长成这样的。”
赵钢说完,心里嘀咕:“估计姐夫没这么光溜溜地跟儿子一起洗过澡。”
“以前谁给你洗澡呀?”
赵钢问。 “我妈。”
李浩宁裹着毛巾,瘦瘦的身子还有点哆里哆嗦。 “那你们家谁做饭呢?”
“我妈呗。”
“谁洗衣服?”
“还是我妈。”
赵钢看看厨房的水池子,里面泡着没洗的锅碗瓢勺,而卫生间的角落里,还泡着一盆脏衣服。 这些事以后全得自己做了。 看着李浩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赵钢脑海忽然现出赵也飞的睡姿。 她在自己那张粉红色的公主床上,永远睡得像一支弓,袅娜而纤巧。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