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丽急匆匆走到太极殿后面的式微殿内,拓跋濬仍然闭目躺在上面,他的身边,太医跪了一地。陆丽看着拓跋濬苍白的脸,蹙眉问太医:“陛下怎么样?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太医摇头道:“陛下连日劳累身体本就虚耗空乏,现在再加上气息和血气猛然上涌至脑部引起的昏厥。老臣已经施针了,可是陛下还是……”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忽然走到陆丽的身边,端着一碗红红的红枣汤走了过来,对陆丽道:“陆大人,这是冯贵人今日进大牢前吩咐奴才给皇上顿的红枣汤,不知可否给陛下饮用?”
陆丽蹙眉,拿过来用银针试毒后,将汤拿到拓跋濬床前,亲自喂他喝下!不一会儿,拓跋濬悠悠转醒,转过头看着陆丽,问:“你给我喝得什么?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陆丽蹙眉,但想了一下,答:“没有啊,可能是你气血上涌,嘴里才有这样的血腥味道。”
拓跋濬虚弱点头,然后启开苍白的嘴唇问:“冯乐儿在哪儿?我要见她。”
大牢内,冯乐儿起身看着周围,眼睛一个个的牢房里观察,最后将目光定位在了隔壁牢房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的女孩。她缓缓走到两个牢房的中间栅栏处,喊:“洛洛。”
赫连洛仿佛以为是自己做梦,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肮脏的土和些许的干涩的血迹。冯乐儿的眼落在她不甚整齐和干净的衣衫上,眉心微蹙,看样子她在这里是吃了些苦头的,但是这绝非她本意,她的本意只是在这里关她一阵子,等到柔然来要人的时候,她便把她放回去!赫连洛当众刺杀北魏宠妃,本是死罪,可是她一被关起,送亲队伍中的使臣便全都走了,连个跟他们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她本来早就想来看她,可是,一想起她对自己下毒,便怎么也不肯屈就过来见她!可是,今天已经到了这里了,便是怎么也无法躲过了……赫连洛看着冯乐儿,含泪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迷茫,最后将目光定到冯乐儿灼灼的眸间。“洛洛,你没事吧?”
冯乐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哽咽。对她而言,任何人都不该遭受任何的不平的待遇,哪怕是曾经伤害自己的人。赫连洛这时才终于彻底醒了过来,她的鼻翼处微微耸动,继而忽然扑了过来,扑到冯乐儿的面前,凄楚地哭道:“乐儿姐,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恨极了拓跋濬,是他彻底毁了我,所以我要杀了他的最爱!可是,乐儿姐,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呆了!乐儿姐姐!我求求你!”
冯乐儿蹙眉看着赫连洛疯疯癫癫的样子,很明显是受了不少的摧残,脖颈处竟然还有不少的掐痕。她看着她,不忍道:“好,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赫连洛高兴的点头,但忽然看见冯乐儿竟然是在对面牢房中,瞬间打掉她的手,冷艳凄厉地说:“哼!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跑过来看我!原来是你自己也被关进来了!哈哈哈!报应!冯乐儿,你的报应来了!”
“皇上驾到!”
赫连洛的声音还未落下,大牢门口便响起孝春的声音。冯乐儿急忙回过身,坐正,看着拓跋濬大跨步的进来。冯乐儿的眼几乎至始至终都落在拓跋濬的脸上,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很明显,已经好了许多,见他如此,她才稍许放心了一些。拓跋濬气势冲冲地站到她的牢房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忽然转过身离开,而是去了隔壁牢房!冯乐儿眉心一蹙,知道了他的目的,便急忙跑过来,在离李奕最近的地方,大喊:“陛下,不可!”
拓跋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拔剑砍了牢房的锁,然后直冲冲地冲了进去,将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置于李奕的脖颈处!李奕丝毫不躲,只是冷着脸看着拓跋濬,腮部微动表现着对拓跋濬的不满。拓跋濬对他这个反应极为不满,他染指了自己的女人竟然还敢理直气壮?他凭什么?想及此,拓跋濬的利剑高高地举起……“拓跋濬!你如果杀了他,我今天便撞死在这里!”
冯乐儿喊嘶声裂肺,让拓跋濬停了下来,却也看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悲痛的脸。“你,说什么?你为了他,竟然想寻死?”
拓跋濬一字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又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最爱的女人,曾给予自己最多温暖最多期待的女人,那个曾经在身下无限妩媚的女人,竟然爱上了其他的男人?不!不可能!他的剑再次挥了起来,却看见冯乐儿将头上的一根金钗取了下来,抵住了自己的脖颈。“你如果杀他,我便也当即死在这里!”
冯乐儿说得平淡,但每个字都承载着一定的重量。对峙,长久的对峙。不知过了多久,拓跋濬仿佛被人抽了魂魄一般,将剑垂垂地放下,他心痛地看着她,然后大声道:“从今天起,冯贵人迁出皇宫,暂居西郊行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回宫!”
说完,狠狠地看了李奕一眼后,大步地离开!“是!”
孝春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冯乐儿的面前道,“贵人娘娘,您这次是真的让陛下伤了心了!等过了些时日,陛下念及您的好,便会让您回来的!您知道,陛下最爱的人还是您呀!”
冯乐儿眉宇间暗淡了下来,点了点头,苦笑道:“连你都知道的事情,还有谁不知道呢?”
孝春不明所以,问:“啊?娘娘说的什么?”
“没什么,孝春,我离开后,你好好照顾陛下,切莫让他再深夜只身出来了,他身子弱,经不起寒夜的冷风侵蚀的。”
冯乐儿细细叮嘱道。孝春频频点头:“是,是!娘娘放心吧,奴才会尽心尽力的!”
冯乐儿咬紧牙,道:“既然陛下皇令已下,天亮后便安排我们出宫吧!”
“嗯,放心吧,孝春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西郊行宫那边也有宫女伺候,我让青儿也跟着您过去,您不会受太多苦的!”
冯乐儿点头,手轻轻拍了拍孝春的肩膀,道:“嗯,辛苦你了。”
天蒙蒙亮时,冯乐儿便已站在离宫的马车旁,巧的是,她离宫的地方,正是当年拓跋濬儿时离宫的所在!她的眼不自觉地看向宫墙上的大树,那里果然人影绰约。她唇角一笑,转过身,款款进入马车。马车快速驰去。宫墙上的拓跋濬蹙着眉,看着马车的背影,没好气道:“有什么事不可以与我商量着来?非要演一出苦情戏给我看,真当寡人是傻子吗?你有朕这样玉树临风的相公,会去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树下,孝春则左右晃着脑袋,担忧道:“陛下!陛下!您快下来吧!树上危险呀陛下!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贵人娘娘着想啊!娘娘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不就是让您能安心宠幸乙李两位夫人,让她们的娘家人帮陛下安邦定国嘛!”
他的话音刚落,拓跋濬便跳到他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口道:“这话谁跟你说的?”
孝春叹气:“这还用说嘛!孝春认识贵人娘娘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事她会做,什么事她不会做,这还看不出来吗?那李奕只不过是娘娘为了满足乙氏的欲望而接受的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不过,陛下,那个李奕怎么办呢?”
拓跋濬眯起眼,看着孝春,忽然道:“把他设法安排假死,带出来,我要亲自问他一些话!”
孝春得令,开心的离开。他最开心的事便是看见皇上和娘娘恩爱如初,别说一个李奕,就是所有喜欢陛下或是娘娘的人都来了,排成一排,只要陛下和娘娘感情笃定,又有何可畏惧的呢?半个时辰后,拓跋濬站在晖陟殿的一处偏房内,李奕则被捆着手脚被扔在地上。他要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待看见拓跋濬后,脸色顿时不好了,看着拓跋濬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救我作什么?”
拓跋濬冷眼看他,上下好一个打量一番后,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你小子,敢打朕的女人的注意?是活得不耐烦了麼?”
李奕挣扎,同样瞪着拓跋濬,精致的眉眼气恼地看着拓跋濬道:“人人都道大魏皇帝拓跋濬是世间最隽美温润的男人,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信,连做个男人都不配!”
拓跋濬气得想笑,一把推开他,道:“我问的是你,可不是我的女人!难道乐儿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吗?”
李奕迟疑地看着拓跋濬,不可思议的看着拓跋濬:“你竟早就知道?”
拓跋濬腮边微动,冷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仅仅把她驱逐出宫这么简单?”
李奕蹙眉,但马上问:“那你可知道乐儿姐一直在给你哺血?”
拓跋濬神情一顿,蹙眉看着他:“哺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