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李奕便不见了。冯乐儿也不找他,带着青儿便直接上了马车往西郊行宫而去!一路上依旧是饿殍遍野。快到行宫时,马车路过一个村落,村落内早已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在苟延残喘的活着。冯乐儿下来给他们一些食物和水,又让青儿给她们留了一些银两。一行三人正准备再上马车前行,忽然听到一阵阵木鱼声。瞬间,没落的村落中仿佛拂过一缕春风一般,一群孩子疯了一般的从自己的屋子里冲了出去!统一向一个方向跑去!冯乐儿迟疑着停了下来,看向孩子们跑去的方向,那破落的道路口,一个一身轻裟加身,淡然素静的影子出现。他依旧是极瘦的样子,全身上下素净地只有一身轻裟一个木鱼,却引来无数的孩子围着他,有的,还跪在地上冲他磕头!“昙耀法师。”
冯乐儿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冯贵人。”
昙耀同样双手合十回礼。二人同时放下手,看着对方。尤其是昙耀法师竟然主动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民房,道:“在下等贵人已久,不妨与贫僧一同饮一壶茶水,如何?”
冯乐儿嘴角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却之不恭。”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农户的廊前,简朴的茶几和蒲团,跪坐下。农妇似乎与昙耀法师颇熟,很快端来一壶茶水后,便急匆匆退下,仿佛生怕打扰了昙耀法师的清净一般。待农妇下去,冯乐儿便要拿起水壶给昙耀斟茶,不想,冯乐儿的手刚碰到水壶把手,昙耀便按住水壶盖,轻声道:“我来。”
冯乐儿面色一赧,手轻轻的缩回,由着昙耀端起茶壶给自己涮杯,斟茶,动作轻缓而优雅,倒茶的动作更是有一番幽酩之感。很快,茶水倒满,昙耀端起她的那杯茶递到她面前,微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给女施主倒茶,却是我最想倒的一次。”
昙耀这样说便让冯乐儿更加不好意思了,两颊都忍不住的微微红了起来。她轻轻接过茶水,放到嘴边,虽然茶水很苦,可喝到嘴里却有种甘之若饴的感觉。“贵人喝完感觉如何?”
昙耀嘴角微微上弧,细狭的眼角也微微的挑起,眼眸中跳跃着星星点点的看不起的如星星般的晶亮。“很好喝,虽然很苦,但是喝起来却感觉微微发甜。”
冯乐儿据实说。昙耀点点头,问:“那贵人可知,是为何?”
冯乐儿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是因为’心’。”
昙耀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却让人感觉无比的肃穆、认真。“心?”
冯乐儿疑惑看他,一双大而亮的眸此刻更是光彩动人。昙耀笑着看向冯乐儿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突出的容貌,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心。心乃万善万恶之源,也是世间百态之轴心。在贵人喝茶之前,昙耀主动为您斟茶,对于贵人来说,昙耀为您斟茶是否是一件很意外又受宠若惊的事情?”
冯乐儿点了点头,没想到昙耀法师的话竟然直戳她的心底深处。“正是,正是因为有了之前的这样的心态,所以贵人喝到的茶,不论是甜的、苦的、咸的,还是酸的,都会有满足的感觉。”
说完,他自己也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道,“此茶太苦。”
“法师的意思是?”
冯乐儿忽然意识到昙耀法师绝对不是单纯的说茶那么简单。说到此处,昙耀的脸色渐渐肃穆了起来,他缓缓站起,看着农户外面的一片狼藉之色,消瘦的身躯在目光下竟发出如金子般耀眼的光。“品茶之心如斯,那民心何许?贵人,一路走来,可曾想过?”
冯乐儿也缓缓站起身,慢慢踱到他的身侧,看着外面,神色忧虑道:“没错,此事也正是乐儿这几日一直烦扰的问题。北魏内乱初定,且几十年的战争已经让百姓苦不堪言,民无所耕,商无所商,到处都是流民,饿殍遍野,瘟疫横行。这样糟糕的世道,百姓如何是好?”
昙耀缓缓回身,看着冯乐儿的神色也不一样了,带着一丝丝的欣赏之意,也带着一丝丝的钦佩之感。“贵人懂得体察民情,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实在难得!那,贵人可有主意?”
冯乐儿摇了摇头,叹气道:“如今贵族门阀占领朝廷大半江山,且根深蒂固,陛下一人之力难以与众人对抗!加上连绵不断的叛乱,陛下此时早已应对不暇……如何解决流民,如何将百姓从这些贵族门阀的盘剥中解救出来,实在是不容易……”“如果昙耀有更好的办法,贵人可愿意一听?”
冯乐儿认真看他,郑重点头,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