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冯乐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颠簸,而且速度极快,渐渐的,她有了意识,先是头脑渐渐清晰起来,继而慢慢用意识控制了自己的手脚,手脚也可以动了!最后,她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朴素的马车车厢,车厢内除了自己什么人都没有!这种感觉让她骤然恐惧起来,她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还在建康皇宫的揽芳阁,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她想喊出声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已经无法再发声!所以,她只好用力敲打马车以吸引人过来!果然,她刚敲了两下,前面的车帘便被打开,燕君的头探进来,看见她苏醒后欣喜若狂道:“娘娘!您可醒了!”
冯乐儿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手指了指嗓子。燕君会意,马上点头道:“好!我马上给您倒水!”
说完,三两步走到冯乐儿的塌前,从身上取出水壶,给冯乐儿倒了半杯水,扶她喝上!嗓子的干涩感缓解,冯乐儿感觉可以发声了,忙问:“我们这是在哪儿?为何会在马车里?”
燕君将壶盖重新扭紧,道:“我们此刻已然出了建康城了!娘娘,您不知道,您这次中毒九死一生,可吓死臣了!”
冯乐儿蹙眉,试着运了运功,发现功力一丝也发不出来!燕君一看冯乐儿在运功,忙道:“贵人不用着急,萧大人说,再过五六个时辰您便可以恢复如常了!只不过这假死药的药力恐怕会让您苏醒以后身体比较难受,所以陛下就先一步到前面去给您定客栈和饭食了!”
“哦。”
冯乐儿惯性答应,但是一想马上头皮一炸,忙问,“你说谁?谁给我定客栈?”
燕君嘴角含笑,眉眼一瞟,道:“当然是我们大魏的皇帝,您的夫君哪!此番如果没有陛下过来,恐怕娘娘您此刻早已魂归故土了!”
冯乐儿蹙眉,他竟然来了?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吗?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已经恨极了自己,连一眼都懒得看自己了吗?为何又要冒险跑到南朝来营救自己?一连串的思绪浮起,她顿感头痛欲裂,急忙用手按住两侧的太阳穴,叫道:“停车!”
前面驾车的孝春听见冯乐儿的喊声,急忙将马勒住,马车应声而停!冯乐儿拖着僵硬的身子坐起,然后几乎是爬着逃离这个马车!而在下了马车后,她竟赤着脚,也不顾燕君在身后的一路追赶,披散着头发顺着大路向前跑去!她拼了命的向前跑着,像是挣扎,又像是逃离,顾不上马路上的沉灰漫天飞舞,也不顾自己的脚心被扎得千疮百孔,只是一味儿的向前跑着。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心中那最酸楚的某处隐隐作祟。燕君跟在她的后面也一路跑着,一边跑一边喊:“贵人!您去哪儿呀?您不管去哪儿先穿上鞋子再说呀!”
冯乐儿哪管那些,也根本不顾燕君的叫喊,直接将她甩在身后!可是,跑着跑着,她忽然听不见燕君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一声的马蹄声。马蹄声轻缓而徐徐地跟着,冯乐儿一迟疑,不自觉地回头,只是一回头间,顿时没管住自己的眼泪,双目下两行眼泪如珍珠般一串串的掉落,最后连她自己也顺着眼泪蹲下,抱着头,哭得像个孩子。拓跋濬一跃下马,慢慢踱到她的面前,叹气道:“乐儿,还生我的气麼?可是,无论你怎样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来撒气呀!”
冯乐儿慢慢止住抽泣,缓缓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怒气未消:“拓跋濬,你都不要我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你此刻便休了我了事,我们也一了百了了吧!”
拓跋濬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蹲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地伸手擦了擦,道:“哎!我这辈子恐怕也只有你能让我如此难受的了!乐儿,咱们别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冯乐儿还是制气,一扭头,撇过头不理他!拓跋濬蹙眉,想了想,忽然俯在她耳边道:“你就不想我们的弘儿吗?”
冯乐儿警觉回头,蹙眉看他,见他目色深沉,双眼含泪,也在强忍着自己的感情,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直接站起来,瞪着他,双目几欲要射出箭来!拓跋濬也跟着站起,蹙眉怯怯道:“我是为了保住你,为了你日后可以安稳的呆在我身边。乐儿,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冯乐儿瞬间喜极而泣,一拳头砸在他的胸口,继而两拳、三拳,然后是如雨点般的拳头捶在他的胸前!自始至终,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捶的累了,竟然就势依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暮色深沉,客栈内简朴的床榻上,拓跋濬躺在床上,怀里搂着一直昏迷的冯乐儿,眼眸低垂间,微微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可是,这告诉的后果,便是以后恐怕她便与自己一般,永远都活在内疚与纠结之中,面对孩儿却始终无法相认的悲剧。冯乐儿悠悠转醒,抬起头看向他的那一刻,眉心一蹙,就要挣扎开他的怀抱。“乐儿,你还在生我的气麼?”
拓跋濬的口气很软,软到让冯乐儿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忍不住萎顿了起来。拓跋濬见冯乐儿如此,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难过,我比你难过千倍百倍?要知道,虽然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可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保住你呀!现如今天下初定,你也好不容易摆脱了妖妃的骂名,我又怎能因为一个孩子就将你从此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不可能将你赐死了事!那日赫连昌准备带走你,我便心下决心,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让他们对你有机可乘!”
冯乐儿一听,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你别告诉我,你这一口醋一直吃到现在都没消停!”
拓跋濬也笑着拥紧她,眉心一蹙,道:“你才知道?这一次你还南下又惹出这诸多桃花出来,你让我这个后宫之主情何以堪吖?”
“什么后宫之主啊?你,你就会耍嘴皮子哄我开心!我告诉你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再也不可以再骗我了!”
“是!我的女皇大人……”春宵苦短,尤其又是那茫茫不可看到头的漆黑之夜,这一份难得的温存对于他们二人而言,真是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