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今日比平时起的都早或者该说压根就没睡。

还未到卯时，枫红听见声音进屋时，便见她已经把里衣和裙子穿好，正等着枫红给她梳理头发呢。

打底的里衣很简单，米白的底色上有着若隐若现的花朵暗纹，封边处是红色的，领口的两个金色盘扣被做成了花朵的样子，袖口的玉扣则是做成了小兔子的样子。

枫红拿起梳子，将她一半的头发梳起，分成两份系在两侧，理成长长的三股辫又向中扣了回去，从镜子里看在头顶微显。

又从两侧余发里各取一缕变成细长辫子，交织在脑后，相交处被枫红系了个流苏坠子。两侧插上贴发的短钗子，右边又多添了支稍长些的簪子，稍显复杂的银饰下面是缀的一小串铃兰。

又理了两侧少许头发到身前，用银扣在发尾处扣了下，翠绿的玉石压拽了，倒也防止了它们再跑到身后去。

待枫红将这些都打理好，祈安来回转了两下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日子实在是特别，整日不见踪迹的兔崽子今天倒是乖巧的趴在了桌子上。祈安伸手将它抱入怀中，枫红为她披好斗篷与她一同走出门去。

少女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飞舞着，依旧不失其欢快的温度。

“走吧，我们去给哥哥和烟姐姐拜年去。”

——

“有贼人，抓贼呀！”

惊呼声一起，潇湘苑中的姑娘们顿时都惊恐万分。

花墨研看着渐渐陷入混乱的人群，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这些在外卖身的姑娘们，到底是在害怕些什么。这里日日什么样的男人都有，怎的现在见了他就怕成这个样子。

“这位公子，潇湘苑今日不待客是规矩，您是怎么进来的！”

一个高挑些的姑娘走出来，站在一众姑娘前质问道。

花墨研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把鼻底，他确实是昨晚在祈凤舞后，偷偷跟着凤女摸进来的。只是进来后就把人跟丢了，在里面兜兜转了两个时辰，愣是没找见人。

凤女每五年才现身一次，错过了这次，搞不好就又是五年。

正在墙角躲着想该怎么办呢，结果就被人发现了。倒也不能说是花墨研大意，那位置其实很偏，算是这一层的死角。

花墨研看着眼前质问自己的人，也是发现自己的人。此人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只是并不及自己，被发现或许只是巧合。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嘴上已经接了话。

“我看这潇湘苑平日里就热闹非凡，今天这般好的日子，怎么就不开门了呢？”

高挑的姑娘眉头一皱，说话语气也有些不好起来，道：“规矩便是规矩，公子坏了我潇湘苑的规矩就该赔不是然后立刻离开！”

“唉，停这一日，要少赚多少银子呀。”

花墨研不顺着她的话，继续感慨着。

“你，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讲道理！”

姑娘气急了，右手中落出一把短剑，似乎要跟花墨研动手，“我潇湘苑的规矩，还轮不到你在这胡言乱语！”

花墨研见状也取出了袖中的扇子，笑看着对面的一群姑娘，正要笑着开口，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泠馨，不得无礼。”

少女声音很是柔和，只是这人此时已经站在了花墨研身后。

花墨研拿扇子的手一顿，转身看，果然是凤女思歌。

“是。”

泠馨闻言收起了手中的短剑，面上却依旧不满的瞪了花墨研一眼。

不理会泠馨的反应，花墨研看着思歌心中感慨，这小丫头比五年前强了不少，想来自己方才在楼里瞎转，都没逃过这人的眼睛。真正发现自己，想必也是她了。

“来者便是客，我代这丫头给公子赔个不是。”

思歌这么说着，花墨研又挨了泠馨一眼，“但潇湘苑自建成就有大年前后两日和桂月十五不开门的规矩，还请公子见谅。”

说话间，那把凤青剑被思歌从剑鞘中取出，她垂眸看着剑身，拿在手中随意的用衣袖擦拭着。

“毕竟，若我以后有了夫君，他在这种日子里跑来这种地方，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说完抬眸看向花墨研，笑道“公子你说呢？”

花墨研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思歌说的话以后会不会成真他不知道，但他感觉，思歌此刻应该很想把他的腿打断。

他现在觉得，这个小丫头，他不找了也罢！

“凤女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在下越了规矩。在下在这给您赔这不是，这边离开。”

花墨研微微低身道歉，准备开溜。

思歌依旧笑着，伸手抓上了花墨研的胳膊，道：“道歉便不必了，只是公子在我这潇湘苑中待了这么久，银子是不是该付一下？”

花墨研：？？？！

前几日付了住宿费，他此刻是真的身无分文了，就连昨晚的屋顶，那都是偷爬的。

“你没钱？”

一旁看着的泠馨立刻看出了花墨研表情的异样，怒道“没钱你还进我潇湘苑？还在这同我说不干活少银子？！”

花墨研是真想跑，也是真的知道有思歌在他铁定跑不成。他看看思歌还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再看看思歌一脸的笑容。

“凤女大人，我今日身上确实是没带银两，不若我先给您打个欠条？”

花墨研心中哀嚎着，希望自己服软的态度能让思歌揍自己的时候，给自己留口气。

思歌心中哼笑，这人还是这般的油嘴滑舌，面上倒是不显。

“公子怕什么，欠条多麻烦，我这自有更好的法子，”花墨研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我看公子长得也好，不如留下在我潇湘苑待两日，赚够了银子，自然也就把钱还上了。若是运气好，遇上个愿意给你花钱的，走时说不定还能捞上些呢。”

花墨研听了这话人都傻了，有些磕绊着：“凤，凤女大人莫要开玩笑了，在下可是男子。”

虽然也听闻有些是好男色的，有些青楼里也会养些小宦官，但并不多。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如此。

思歌毫不在意的收起剑，拖着花墨研向里间走去。

“公子不必担心，潇湘苑宦官虽少，但也有这花魁是男子。又有这么多姐妹陪着，你留下来，不会孤单的。”

花墨研内心震惊：小太阳你在哪，小太阳救命啊！

——

走在去往白容景院子的路上，迎面却是遇到了云舒。云舒走的有些急，看着祈安便小跑了起来。

祈安见状赶紧快步迎上去。

“云舒？这是什么了？”

祈安开口问到。

而见到云舒显然也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祈安，诧异道：“祈小姐怎么起的这么早？”

但话锋一转，很快便说起了正事。

“城主应是昨夜受了寒，有些寒气进了体，正卧床休息着呢。让我来，是特地跟您说今早不必去拜年了。”

“病了？！”

祈安听了这话，声音一时间不受控的拔高。

说着推开云舒，撒腿就跑。

“小姐，您慢点，小心别滑倒！”

枫红边说边和云舒一同追了上去。

祈安一路跑的飞快，云舒跟在后面，难得的在心中感慨着，自己这些年没白教。

白容景起身正要换衣服，却听见了屋外的声音，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砰——！”

“哥！”

一下秒祈安推门而入，白容景已经躺回了床上。枫红和云舒也紧跟着走了进来，并将门关好。

“哥，你怎么样了？大夫呢，怎么没让云舒去找大夫？”

祈安快步走到床边，扫视了眼屋中忍不住的发问。

白容景看着眼前面色焦急的小丫头，心中一暖，便伸出手想要去摸祈安的头。

祈安看着他的动作，脑子一愣。温热的触感落在头上，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弯腰把脑袋探了过去。

白容景随意的揉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我没事，只是有些受了寒，休息几日便好了，别担心。”

声音是少有的温和。

祈安却是不吃这一套，坐到床边看向云舒。

“云舒，去找城中的大夫。”

云舒闻言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白容景，下一刻祈安便挡在了两人之间。若不是担心枫红对城中的情况不熟悉，祈安也不必非要吩咐云舒去做。

云舒知道白容景是在装病，大夫是万万找不得的。正在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白容景先开了口。

“大夫就别去找了，今日各家走动着，不好找也容易给人添麻烦。”

白容景拽着祈安的胳膊让她转过身来看这自己，“苗烟她是会些医术的，我今早醒了便让云卷去她院外等着了。待她收拾好出了院子，便会被云卷带过来。”

暗处的云卷闻言眉头一挑，更加仔细的收敛着自己的气息，生怕被祈安发现。

云舒闻言立刻会意，赶紧接话道：“苗烟小姐想来这个时候也该起了，我也去看一眼吧。”

说完得了白容景的同意，便转身跑了出去。

祈安见状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白容景，眼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白容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掩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