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荣国府的琏二爷找过林大人。”
这一声询问,让林松心中一寒,却面色如常的笑道: “荣国府的老祖宗是我的外祖母,我姐姐是她的心肝肉儿,口头心头的念着。他来寻我,问我姐姐何时去看一看外祖母。”
“难道不问林大人?”
“那可不一样,我姐姐是心肝肉,我却没这福分。她的宝贝孙儿挨过我的打,见了我不把我轰出去,都是好的。”
林松说到这里,一阵摇头。 内侍笑道:“可是衔玉而生的那个?”
“正是。”
林松一笑。 内侍就接着笑道:“那就没错了。虽然我在宫里,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娘胎里衔下一块莹洁的通灵宝玉,上面还携着字迹。泱泱大宥,也唯有他一人这般稀罕。”
说到稀罕二字,内侍忽地低头一笑,站住脚又说道: “大年初一生的姐姐,衔玉而生的弟弟。如今做姐姐的一病不起,也不知这弟弟能好上多久。听说他们家还想和林大人你家亲上加亲,那时宫里还有人为此下注,看多久能成,我就压的不成,果然我没压错。”
“你倒是压得极准。”
林松哈哈一笑,并不细说。 内侍站在林松旁边,压低了声音说: “幸好没成,若是成了,如今可要作难了。”
内侍向林松使了个眼色,又压低了声音说: “贾妃娘娘前阵子冲撞了吴贵妃,吴贵妃恼怒不已,到皇上皇后架前狠狠的告了她数条罪状。罚了一年的奉,又闭门思过,这才一病不起。她可是真倒了。”
“竟有这事?”
林松故作惊诧。 内侍连连点头,说:“我还能骗林大人不成?这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真的事情!”
林松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内侍的手上。 内侍接住银子,拿着银子的手在袖子里掂了掂,笑随颜开。又一边引路,一边悄悄说道: “林大人,殿下很愿意看到连发的枪,威力越大越好。”
林松应下,又给了一角银子。 …… 翠幕珠帘,雕着牡丹花纹的朱窗下。是一方不大的桌子,桌案上只有一个细颈如意黑瓮瓶,瓶中插着一支枝干曲折的白梅。 放在朱窗下,红的红,黑的黑,白的白,别有一般韵味在其中。 只是黑漆桌案上,一色玩器皆无,只有一本翻开的书,未免太过素净。 再配上青纱帐幔,素色衾褥。 整件卧房,唯一的亮色就是穿着银红小袄,坐在脚踏上笑嘻嘻打络子的黄金莺。 她笑嘻嘻的做着手中的活计,叽叽喳喳的说: “姑娘,事都成了,都往金陵去了。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大爷他们一起去了,姑娘不放心自己哥哥,还不放心他?”
这个他,自然是薛蝌。 宝钗拿起桌上的书,心中尽是苦涩,渐渐咳喘起来。 莺儿忙说:“我这就让她们取一丸来?”
“你站住。”
宝钗平复了一下心境,慢慢平息下去,方道: “今时不同往日,若非厉害起来,何必去吃他?”
“姑娘。”
莺儿把嘴一撇,圆圆的小脸蛋瞬间鼓成了包子。 宝钗摇摇头。 莺儿也只得忍下,心中埋怨薛蟠总让姑娘操心。 却不知宝钗不是操心薛蟠,而是操心她和宝琴。 虽然老太太让王夫人认下宝琴,但梅家仍旧迟迟无人来谈婚期的事。 她们遣人上门,也被含糊过去。 加上…… 薛蝌和薛蟠一走,虽有薛姨妈在,她们三人皆是女流,又离了荣国府做依仗。宝钗想到薛蟠二人已走,心中的不安就更盛。 偏偏这份不安,她又不好说出口。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再看不下手中的书。宝钗压抑不住,长叹一声,幽幽的说道: “林妹妹实在好命,有那样的父亲,还有那样的弟弟。虽母亲早逝,继母苏氏也把她放在心尖上疼。还有老太太,哪一个不是把她看作眼珠子、命根子?若我……” “姑娘?”
莺儿忽听这话,愕然的看向宝钗。 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热毒发作了。 她忙起身出去,让人把花根底下的药坛子挖出来,又催人去煎黄柏汤。 宝钗没有再说什么,不住的咳喘,咳了好一阵。 吃了这丸药,心中的各路杂念,方慢慢散去。 宝钗这才在心中苦笑道: “不过煎药的功夫,我便想到嫁与林兄弟,他是云妹妹的如意郎,我怎能有此心?”
宝钗心中苦笑,口中黄柏汤的苦味,也盖不住她心中的苦涩。 轻轻拿起供有白梅的黑瓮瓶,一缕缕梅花香便争先恐后的涌上鼻端。 正所谓心事寄香随风去,试问谁知? 远远的。 文亭侯府,匠人院中。 林松一进来,就先打了喷嚏。 偏又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夹了冰刃一样,吹的人鼻尖通红发疼,睁不开眼。 林松等人忙向房内走,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 只见原本只住人的屋子,如今床上地上皆是木料铁件,几乎无从下脚。 而他们还在锯木头,捣鼓新奇玩意。 林松笑道:“这天气,果然没人在外面。”
他们也笑道: “就剩那几个打铁的,还敢不挂帘子。”
林松听的一阵笑,让他们去了纸笔,自己在纸上,把蒸汽机的雏形画出来。笑道: “你们仔细瞧瞧。”
他们一直围着看,看到最后,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纷纷说道: “好大人,您就别打哑谜,快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吧。”
林松便坐在炕上,笑道: “你们还问我?这里东西这么多,照着图纸做出来。试试效果,不就知道了?”
“又无长度,又未写材质……” “做就是,做好了。我再告诉你们。”
林松摘下头上的灰狐狸里的雪帽,笑着说。 他们见状,料定林松不肯说,多半是考他们。 只好几个人凑一块,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来。 却半天过去,眼瞅天都要黑了,也没做出个好歹。 林松见状,笑道:“亏我还守着你们。也罢,你们什么时候把东西做出来,我再告诉你们这是什么。”
说着。 林松站起来,戴上雪帽出去。 掀开门帘,看外面不知何时又是一片银白。 林松忍不住说: “今年的雪,倒是真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