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冬雪,如柳絮般纷纷下落。 林松戴着皮帽,虽未穿斗篷,仍旧大步离去。 明心阁早已有现成的驱寒汤。 不多时。 林松步入明心阁,香菱就上前来,帮他除了皮帽,褪去外衣。 喜儿随后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驱寒汤。 林松喝了几口,忍不住笑道: “我哪有这么娇贵?”
喜儿笑道:“什么娇贵不娇贵?我们可不知道,我们不过尽自己分内的事。”
说着就忙催人去打水。 林松笑道: “这么大的雪,别让她们跑了,现成的温水用些便是。”
说着,就向内间走去,坐在桌前,却没看书。 而是对照着已经到手的图纸,慢慢的描绘着。 图纸很复杂。 内燃机。 以如今的科技,想做出内燃机,简直和做梦一样。 但林松还是慢慢的描绘着,却不是为了做出来。而是希望墨丘能从内燃机中找到灵感,做出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个图纸要绘制出来,是真真正正的大工程,单手绘都要十多天的功夫。 林松坐在那里画到半夜。 却只画完最开始的两张,而后面的分解图还有几十张。 林松放下笔,思索了一阵,将图纸收入抽屉内,和别的图纸混合在一起。 …… 眨眼又是数日,临过年只剩半月。 林松也不再去往禁苑。 林如海也没那么忙碌,在家中的时间逐渐增加。 府中的下人也在为春节做准备。 各个院子,早两日就开始仔细打扫、重新布置。 更有人忙着裁剪,赶制新衣。 而这些迎春节的热闹,和匠人院没有多少关联。 明心阁处。 喜儿冻得两颊通红,两手冷的像冰疙瘩,仍然高兴的爬到高处,亲自去取明心阁的匾额。 摘下匾额。 就让人仔细的擦洗干净,收进库房,换新的匾。 还有人嬉笑着猜拳决定,谁来干活。 而匠人院却一片死寂,听不见一声欢笑。 将要大节。 林松并不想说他们什么 可几日过去。 图纸还是那张图纸,但东西,却半点没做出来。反倒满屋子酒气,鸡骨头、鸭骨头遍地。 林松还想着他们就算没做出来,也已经做了大概。 可推门进去,却是一帮人在火炕烧的很旺的炕床上,光着膀子吃肉、喝酒。 一碗碗上好的酒下毒,喝的意识不清;却仍大笑大叫着说道: “你们都得听我的。林大人最器重的就是我,我告诉你们,想在这里长留,就要喊我一声大哥!”
“你是哪门子的大哥?整个文亭侯府都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胡说八道,分分分明是我的。你们这帮屁民,给朕……” 他话还没完,林松掀开帘子,就捧着满怀的雪,砸向他们。 已经结块的雪,里面混着冰凌。穿着棉衣砸一下倒没什么。但赤着膀子挨一下,又冷还有疼。 只是一下。 坐在炕上的一帮子人就打着哆嗦,看着站在门前的林松,酒先吓醒大半。 结结巴巴的说:“林林林大人!”
“还知道我是谁,不错,不错。”
林松回头看了眼多福,冷声道: “把炕熄了。”
“大爷,这么冷的天,再冻出个好歹……”多福想说,却又不敢多言,忙出去,让人往里面塞雪。 火熄的很快。 打起厚实的门帘,里面气温降的更快。 鱼贯而入的丫鬟小厮进来,打扫了地上的骨头碎渣,收走了好酒好菜。 留下这几个刚才还醉得厉害,转眼都跪在炕上,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的匠人。 “将要年节,我无心和你们吵。什么时候东西做好,什么时候火炕给你们烧上。嫌冷的现在就可以回去,去了就不必来。”
说罢。 林松看着还是那日他在时,做的那一点。又冷笑着补充道: “有图纸,年前还做不出来,年后同样不用来了。”
伴随着门外吹来的阵阵冷风。 林松拂袖而去。 出了匠人院的门,方问道:“他们在匠人院胡来,为何无人禀报。”
“……”多福顿时低下了头。 “我们听说后,去说了数次。他们答应的极好,保证下次不再饮酒,也让后厨不再送酒。但是……” 多福声音有些丧:“但他们把家里的银子拿来,让厨房那里弄酒,有的是自己带的酒。到底我们不好多说。”
“为何不告诉我?”
林松只问。 多福低着头,说:“每每要说时,总是忘。匠人院又自成一院,平时我们也不能擅入,也不知道他们聚酒如此。”
“别是吃人的嘴软。”
林松一声呵斥。 多福等人齐齐跪下,连声道:“大爷,我们知道他们有时会吃酒。毕竟天寒,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纵酒如此。”
“起来!”
“爷,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再吃酒误事,绝对不会……”多福等人喊得越发大声。 匠人院糊了纸的窗子,现在趴满了人。 那些个吃酒的匠人你挤我、我挤你的,使劲往外看,心情一个比一个忐忑。 再看外面。 多福等人起身,就忙去喊人。 很快。 和匠人院有关的仆从管事,就一一到齐了。 听见是吃酒的事。 无人出声。 林松也不多说。 一个接一个的点名上前。 窗边那些个吃的满面油光,全不见原先模样的匠人。 只看见人影,听不见人声,一个比一个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松走了。 有人到这边来,卸去了门上挡风挡雪的厚厚布挡。又架走了屋内的火炉。 他们忙去找衣服穿。 但寒风打门外吹来。 原先他们在火炕上,嚼着鸭掌鸦信下酒。窗户有一点没糊结实,他们还觉得正好凉快。 这会儿全都不一样了。 敞开的门没了布挡的阻隔,冷风呼呼的往里灌。 冻得人四肢发僵。 却无人再理会这里。 …… 府内仍是处处银白。 林松心中不快,到无人处,取出霸王枪,痛快的耍了一气。 练完之后。 再回到明心阁,林松仍坐不住。便往竹林去。 如今周鲤一人住在那里。 偌大的竹林,夏日固然清幽,冬日难免冷寂。 但白雪翠竹,这景致却是文人雅客的最爱。 穿过竹林。 不必往里面走,直接进入书房,果然看见周鲤在里面坐着,正静静看书。 林松见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消沉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