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麻广仁的果园，林淼临走的时候对麻广仁说：“我们争取在你六七月份果子收获的时候，让你丰产又丰收，目前来看，电商是你们最适合的出路。”

麻广仁激动地握住林淼的手，仿佛看到了救星，连连道谢。　　告别麻广仁，在黄超越的带领下，林淼三人又去了下一站。　　路上，林淼问黄超越：“许主任怎么给你交代的？这是要去哪里？”

经过这个把小时的接触，黄超越似乎跟林淼有了交流的意愿。　　他的眼神比之前那呆滞的样子活泛了一些，但一提到许主任，眼里的微光又不见了。　　“他就是让我们带着你们去完麻广仁的果园，去麻五的大棚看看，然后如果有时间就再去乔大壮的鱼塘瞅瞅，中午带你们去村部吃饭。”

黄超越跟背书似的将许主任交代给他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有种竹筒倒豆子的感觉。　　林淼对身旁的这个第一书记的好奇心愈发浓厚起来。　　“你那个学校毕业的？”

林淼问。　　“江城科技大学。”

黄超越似乎很愿意跟林淼沟通这个问题，他破天荒地不再有问必答而是答非所问，能够主动多说一些了。“15级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毕业。”

能够从话音里感觉到黄超越的变化，他变得更有心气，有一种自豪的感觉浮现出来。　　林淼知道，江城科技大学可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不但是211还是985，那里毕业的学生一般来说都会有比较好的出路。　　“你怎么想着到乔村来的呢？”

林淼又问。　　“我是外省人，但女朋友是江城人，她家里要求我想要和女朋友继续下去，就必须要留在江城，而且还要公务员。”

“江城人还好吧，并不很迷恋公务员这个饭碗的。”

林淼表示自己有些不理解。　　“这就是我女朋友的爸妈故意设置的障碍，他们量我在江城无依无靠，没有关系和背景，考进公务系统的话会很吃力，所以才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黄超越依然有些恨恨地说。　　那这么一说，林淼就懂了，肯定是黄超越花了一番大功夫，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公务员，然后被分派到乔村来锻炼。　　“你在这里的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林淼见黄超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趁其不备，又抛出一个问题。　　黄超越沉默，长久地沉默。　　林淼以为他不愿意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愿意说就可以不说。　　也许是林淼的理解让黄超越感受到了温暖，也许是这一个小时的接触让黄超越认可了林淼，也许是林淼他们的到来让黄超越回忆起自己的城市生活。　　总之，黄超越开口了。　　“我是县城长大的，没有在农村呆过，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农村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是因为穷吗？”

林淼好奇地说。　　黄超越摇摇头，又道：“穷倒是不怕，关键是他们意识不到他们穷的原因。”

“哦？”

林淼来了精神，他很想知道黄超越眼里的乔村贫穷的病根在于哪里。“那是哪里的问题？”

“这里。”

说着，黄超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是脑洞不够？”

林淼被黄超越这么一比划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张漫画，就是一个人拿枪把自己的头打出一个脑洞，让灵感降临。　　跟黄超越的这个手势很像。　　所以他想开个玩笑，拉近一下自己跟黄超越的距离。　　果然，黄超越笑了笑。　　在这个时候，林淼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个学霸，一个高材生应该有的样子。　　就是带着一丝睿智。　　似乎灵气在黄超越的身上渐渐复苏。　　黄超越说：“是他们的观念，不但落后，而且还特别不团结。”

“你能说具体一点吗？”

林淼引导黄超越不要仅仅只说论点，还要说一点论据出来，以便令人信服。　　“在乔村，有三大姓，这三大姓各有一个大户，他们占据了乔村最主要的三个经济领域，开鱼塘、搞大棚、种果园。他们的不和睦似乎是代代相传的，只不过大家现在不像过去那样矛盾激烈，都是心照不宣而已，所以，要想统一他们做一件事，特别困难。”

黄超越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似乎要一倾自己心头之郁结。“许主任相当于过去的村长，主抓具体事务，搞经济发展，但还有一个老支书，比他影响力更大，你中午就能见到，老支书姓乔，名宝路。许主任和乔支书，两人总是互掐，所以很多事情搞不下去。”

听了黄超越这么一说，林淼方知严重的问题出在哪里，这比他事先预料的还要严重，毕竟，人事斗争是最消耗人的，五根指头如果攥起拳头，那就难以形成力量。　　而拳头之所以有力，那是因为有一个大拇指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许和乔都想当那个大拇指，谁也不配合谁，这就问题难多了。　　“乔支书多大年纪？”

林淼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何要在支书前面加上一个“老”字呢？　　“不老，55。”

“那正值壮年啊，怎么就老支书了呢？”

“他爸爸是过去的支书，而他也干支书超过三届了，连选连任，已经成了终身制了。”

黄超越说。　　“那岂不是说明他很得人心？”

林淼对农村的工作不甚了解，而是颇为外行地问。　　黄超越笑了笑，表情里头带着一丝嘲讽。“哪里得人心，是村民没有办法，没人敢不选他，他的势力在乔村数第一，不选不行。”

“连其他两个大姓都制衡不了他吗？”

“在其他事情上可以，但在村支书这个事情上不行，乔家是志在必得，当仁不让。”

黄超越说。　　平静地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吃瓜群众，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你不是第一书记吗？”

林淼忍不住说，“你起不到作用？”

“我在这里就是一个打杂的，在他们眼里，我连一个普通村民都不如，除了会整理材料。”

黄超越不无幽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