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曹哥帮忙照看着秦朗，我回了一趟立宇小区，取了手账本回到医院，曹哥和蒋哥刚给秦朗擦洗过身体，换上了新的病号服，谢过他们，我照例先细细查看一番，因为护理得当，秦朗的身上一直清洁干爽，头上还隐隐冒出了青色的发梢，我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翻开手账本，我凑近秦朗的耳朵，轻声说：“秦朗，我生日那天你回了南安，看到南南时你有没有很开心？我听杨老师说南南一看到你就叫着爸爸迎上去了，你说，这是不是父子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呢？”

　　“你是不是很惊喜，竟然有个小小的人儿和你长得这么像，还这么活泼，这么可爱？嘻嘻，那当然是我的功劳咯，为了带好南南，我可是操碎了心。还有妈妈和赵叔，一边卖锅盔一边还要帮着照看南南，也是辛苦他们二老了。还有莉莉，你还记得不？就是我那个整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好朋友？她呀，可是南南的干妈呢，从美国给南南寄了不少的尿不湿、奶粉还有玩具，当年咱们分开后，也是因为有她照顾着我，我才没有倒下，一直坚持到了毕业，回南安把南南平安地生了下来。莉莉硕士毕业后在美国找了份工作，继续陪在林涵身边，他俩去年回国领了证，我还去汉中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没想到莉莉这么风风火火的女汉子，竟然在听到林涵说‘我愿意’三个字时哭得稀里哗啦，你要看到了，估计也会很吃惊的。”

想到莉莉那张哭花了的脸，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咱们的南南不仅有干妈，还有干爹呢，他叫李昊，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去年把南南送去幼儿园后，我就去他办的留学机构上班，给学生讲托福考试。他很喜欢南南，说南南的成长需要有父亲的引导，所以就自告奋勇地做了南南的干爹。”

我没有提李昊追求我的事，虽然秦朗不一定听得见，但是他如果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的吧，虽然他嘴上说着让我找个对我好的男人嫁了，心里指不定多不愿意呢。

　　我轻轻抚了抚他的手心，没有任何反应，只得苦笑了一下后继续说：“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遗憾对不对，在我怀孕时，你没能守护在我身旁，在南南出生后，你没能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秦朗，没关系，你看，我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了，从南南还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一直记到现在，已经记了满满三大本了，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指着第一页上的照片，柔声说：“秦朗，你看，这是怀南南20周时拍的B超，那个时候他还是好小好小的一只，医生说只有一只香蕉大小，但是五官和四肢都长出来了呢，当然这上面看不清楚啦，嘻嘻。医生还让我听了他的心跳，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像一只被拨快了的钟表，听到医生说他发育得很好时，我可开心了。”

　　我翻到下一页，轻声念当时记录的文字：“秦朗，宝宝又长大了一些了，Ta现在时不时就在我的肚子里打个哈欠，或者打个嗝，或者伸伸胳膊动动腿，医生说Ta还会翻跟头呢，厉害吧，说不定以后是个运动健将呢。有时我平躺在床上，还可以在肚子上看到宝宝小手小脚的轮廓，特别可爱。Ta现在已经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有时候我对着肚子说话，Ta还会回应我呢。咱们的宝宝特别乖，在我睡觉的时候，Ta基本上不动，等我醒了，Ta也跟着醒来活动身体，真是个懂事的好宝宝。你看今天拍的这张B超，当时宝宝竟然揪住了脐带在玩耍，把我吓得够呛，这要是缺氧了可怎么办？医生安慰我说，这是正常的，等宝宝自己察觉到缺氧时，就会放开的，我还是紧张得不行，盯着B超，一动也不敢动，谢天谢地，宝宝终于放开了脐带，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真是个调皮的宝宝！”

想到当时的情景，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大概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我一页一页读下去，自己也跟着重温了一遍南南的成长过程，妈妈常对我说，有小不愁大，我却只觉得，南南长得太快了，在我还没有发觉时，他已如一个小大人般，懂得了心疼母亲，体谅母亲的辛苦。

　　我正感慨着，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是小娜阿姨来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秦朗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小娜阿姨的目光落在了手账本上，我正读到南南出生的那一页，照片上南南的小脸揪成一团，红红的，皱皱的，旁边还有一张他出生时印下的红红的小脚印。

　　“哟，这个小宝宝是谁呀？看起来真是可爱。”

小娜阿姨笑着说。

　　我看了一眼照片，这个时候的南南无论从哪个角度也看不出来可爱呀。我笑了笑说：“这张不可爱，阿姨，您看这张才可爱呢。”

　　我翻到南南半岁时的照片，这时的他白白胖胖的，手臂和腿像莲藕一样挤成了一节一节的，不哭不闹，可招人喜欢了，每个见到的人都忍不住上前来摸摸他的脸蛋，捏捏他的小腿。

　　“哟，这大胖小子，像个小福娃一样，看着真喜庆。不过，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小娜阿姨把手账本接过去，仔细端详着照片，嘴里喃喃地说：“这孩子，和朗朗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我的脸，眼里充满了惊异和难以置信，我点了点头，说：“阿姨，您没有猜错，他是秦朗的儿子，您的孙子，他叫向南，已经四岁了。”

　　阿姨的眼睛里闪现着激动的泪光，她指指自己，又指指照片，声音颤抖地说：“你是说，我已经做奶奶了？”

　　“嗯！”

　　阿姨颤抖着手擦了擦眼泪，伤感地说：“四岁了，孙子都四岁了，我这个做奶奶的都不知道，这些年就靠你一个人把他养大，小暖，辛苦你了，我们秦家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阿姨，您不用这么说，生下南南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些年也多亏有南南在身边，我才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只要他健康快乐地长大，我苦点累点也没有什么的。”

　　“小暖，你真是个好姑娘，朗朗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那，他知道南南的存在吗？”

小娜阿姨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点头，说：“8月我过生日时秦朗偷偷回过一次南安，见到了南南，还背着我带南南出去玩了一阵呢。”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样即使朗朗醒不过来，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完阿姨又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阿姨，您不要这么说，秦朗会醒过来的，他只见过南南一次面，这哪里够，他还要看着南南长大、工作、结婚、生子呢。”

我着急地脱口而出。

　　“嗯嗯，你说的对，朗朗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他十七岁那年被蛇咬伤，躺了快半年，不也醒过来了么，只要咱娘俩不放弃，就一定能等到他醒过来的。”

小娜阿姨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

　　说完她下身，查看了秦朗一番后问：“朗朗今天有什么反应么？”

　　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我按照医生说的一直在和他说话，还给他讲南南的事，不过似乎没有明显的效果。”

　　阿姨安慰我：“小暖，辛苦你了，医生也说了，可能一开始他不会有明显的反应，我们要有耐心，要坚持下去。”

　　“嗯。”

我点点头。

　　突然阿姨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切地说：“小暖，你说把南南接过来，让他和朗朗说说话会不会有效果？”

　　“啊？”

我呆了呆，阿姨说的似乎有些道理，秦朗躺在这里说到底也是因为南南受伤，他现在心里最牵挂的应该就是南南了，说不定南南能唤醒他的意识呢。可是我和小娜阿姨照顾秦朗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南南呢？

　　见我有些犹豫，阿姨继续说：“小暖，把南南接过来好不好？这边有幼儿园，南南过来了也是能继续上学的，我还可以把何姐叫过来照顾他。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想看看我的大孙子呢。”

阿姨一脸殷切地看着我。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明天就回南安去，把南南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