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一片哗然。桑行和砚心都惊呆了。祁宿面露错愕,转头看向花言,这家伙刚才在宫门口的时候还巧舌如簧,死不承认,怎么现在就这么顺利的认罪了。就连一旦处事不惊的司徒毅,听到花言这样直言不讳地认罪,黑如濯石一般的眸子中都露出了丝丝讶异。砚心抿了抿唇瓣,眼梢斜睨着花言,有些不安地攥了攥自己的手心,这个家伙到底是要搞什么?这个时候是认罪的时候吗?就算是他想为帝王出气,也不能这样直接把自己推进火坑吧。祁溪可不管这些,眼见着花言顺利的认罪,她虽然惊讶,但也特别的开心。就在一片唏嘘声中,众人以为接下来帝王就会宣布处置花言,给乾国一个交代的时候,只见花言双眸一掠,声音又继续在殿中流淌。“皇上与微臣相识多年,相信皇上也应该知道,微臣从来不喜欢说谎,微臣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微臣都承认,但是微臣想说,微臣这样对待四公主也是有原因的。”
“不然,那么多的外国来使,那么多的绝色佳人来参加皇上和娘娘的婚礼,微臣不去羞辱得罪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挑上四公主呢?”
花言不紧不慢地说着。“哦?”
司徒毅略略挑了眉尖,就知道花言这厮绝不是心甘情愿就认罚的主儿,“你说说看,你又有什么理由?”
“皇上,微臣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微臣听到了四公主在背后亵渎皇上,亵渎召陵。”
花言朝着司徒毅一拱手,慨然说道。亵渎皇上?亵渎召陵?花言这话一说出来,奉天殿中登时又炸了锅了。桑行一双秋瞳在花言的脸上看了看,又在祁溪的脸上看了看。祁宿瞳孔微微一敛,神色稍变,而祁溪已经是小脸骤白,心跳咚咚。“她说了什么?”
司徒毅声音略沉。“微臣不敢说。”
花言对着司徒毅躬了躬身子,垂首。“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多谢皇上,”花言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他斜瞥一眼祁溪,“四公主说‘就算是做了皇帝又怎么样?这召陵皇宫也不怎么样嘛,跟我们乾国简直就是没法比,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小国。’”花言将祁溪刚下马车是说出的那两句话几乎是毫无遗漏的重复了一遍,那时候也凑巧,他追到了宫门边,就听到了祁溪说的这句话,以及后面祁宿训斥祁溪的话。花言的这一句话一说完,奉天殿中当即就乱了。这能是一国公主说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在藐视召陵,藐视他们的帝王,是可忍孰不可忍,跟花言报复性的调戏和羞辱祁溪这件事相比而言,祁溪说的这两句话才真的是爆炸性的,应该追究责任的好吧?桑行简直就要气死了,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祁溪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现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忍不住会上去赏个祁溪两个大耳光。靠!太过分了。顾北烟站在距离桑行不远的地方,也是忍不住的连连撇嘴,一脸的郁愤。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祁溪早已变了脸色,她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不对的,不知道司徒毅一会儿会怎么追究她的责任,她忍不住带着求助的眼神儿转眸望向祁宿。祁宿微微抿了抿唇,显然也是特别的无奈,那些话,的的确确是祁溪说的,而且还是在召陵的皇宫门口,他们根本就不能否认。因为司徒毅一旦真的追究起来,不单是花言,皇宫门口守卫着的那些侍卫都是可以出面证明这些话是从祁溪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否认了,反而会显得心虚。可是如果不否认,这话不就是明摆着的不将他国放在眼里,在人家宫门口说这话,更是赤果果的挑衅,召陵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和乾国决裂,那他回去之后绝对无法向他的父皇交代。左右为难,祁宿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殿中的众臣吵吵嚷嚷,声音一会儿就打了起来,祁溪隐约能够听到不少都是在讨伐她的,心中越发的惴惴不安,根本就不敢去抬头看司徒毅。花言睨着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哦不,应该是像打了败仗的母鸡一样的祁溪,忍不住勾唇得意的笑。砚心攥着手心抬眸,却见高坐上的司徒毅一脸的淡然,俊美如俦的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司徒毅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噤声。偌大的奉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祁溪只能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撞着咽喉,好像下一秒钟就要跳出来了一样。“四公主,对于花言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几乎是与方才问花言的如出一辙的问题,方才花言答的干脆,可这一会儿,祁溪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陛下,祁溪的确是说了这些话。”
祁宿对着司徒毅够拱了拱手,“但是祁溪地这些话说的却并不是陛下,而是前些日子发生了暴乱,试图侵犯乾国的南召国,本宫和祁溪既然书代表着乾国来参加陛下和娘娘的婚礼,又怎么会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呢?岂不是要故意落人口舌吗?想必是花太医出来追赶貂儿,太过匆忙,未将本宫和祁溪的话听全了,才会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祁宿的话还未说完,花言就已经是一脸的不服,说什么他听错了,他就算听力再不好,召陵和南召这两个词还分不清吗?祁宿这分明就是在狡辩,心中郁郁不平,花言张口就想和祁宿争论,却感觉袖子一紧,回头,就看到砚心再偷偷地扯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为什么?花言露出一脸的疑惑,他们现在都被人家给欺负到头上了,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不能还口,不能解释了?他不服气啊!砚心自然是有砚心的股顾虑,她方才看司徒毅的神情,虽然对于祁溪地乖张很是不满,但是现在并不是和乾国撕破脸的时候。司徒毅如今刚刚登基,地位不稳,而那瘟疫的药方尚且掌握在祁宿的手中,万一打起仗来,对于召陵并没有什么好处。且今日还是司徒毅和桑行的大婚,砚心实在不想让花言再闹出什么事来,这也应该是司徒毅的意思吧。果然,事实证明,砚心的猜测是对的。祁宿的话音落,司徒毅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你说呢?四公主?”
司徒毅清越地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大殿中流泻,他不用肯定的语气,而是用“似乎”,“几分”,这样的词语,既是在给祁宿兄妹二人一个台阶下,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祁溪今日非要纠缠下去,那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祁溪瞥了一眼祁宿,心中虽然仍旧不服气,但此刻嘴上就算是想不服软也不行了,点了点头,她讪讪地道:“是,皇兄说的句句属实,我们当时所谈论的就是南召国,与陛下和召陵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花言?”
司徒毅黑眸闪动,眼帘一挑,又睨向站在祁宿和祁溪身后的花言。“皇上……”花言憋屈的要死,但迎上司徒毅的目光,他的气势也是弱了下来,“好吧,可能是真的是微臣听错了。”
“好,既然这不过是一场误会,那公主所说之事。”
司徒毅悠悠然说着。“不过是误会一场,祁溪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莫要因此而伤了两国的和气。”
唯恐祁溪脾气发作起来,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祁宿抢在祁溪的前面将话挑明。“好,太子果然是大度,虽说是误会,这件事花言也确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花言,你就给四公主赔个不是吧?”
司徒毅淡声和花言说着。花言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司徒毅的命令,悻悻地上前给祁溪赔不是。花言生硬地说着道歉的话,祁溪爱答不理,两个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时间,气氛倒还真是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这件事就被大婚的喜庆给冲淡了。因为本来安排的是桑行和司徒毅来到奉天殿祭过祖之后,就要坐着龙辇去游街的,为了这场婚礼,司徒毅让人在帝都的主要干道上都铺满了彩架红绸,为桑行准备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被祁溪和花言的事情这么一耽搁,差点把吉时都给误了,所以这件事一处理掉,两人当即投入到了游街仪式当中。因为要让百姓们的瞻仰,所以桑行头上并没有带着红盖头,而是带了那种前面又细细地珍珠垂帘的凤冠。小手被司徒毅的大手紧紧地裹着,桑行在热闹欢腾的喜乐和喜炮声中一步步走出奉天殿,前面是十二名一样大小的喜童,后面则是十二个捧着吉祥物品的喜娘。桑行和司徒毅这一对身着红色喜袍的璧人就这样风华绝代地走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走到了奉天殿的门口,桑行提步还准备往前走,手上确实莫名地一重,走在她旁边的司徒毅忽然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