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是你勤修政务,不知道说好听一点,那是清心寡欲,若是说的不好听,”皇帝的眉梢一挑,颇有深意的看着祁宿,“那就不知道说什么喽。”
皇帝的这句话说出来,兰贵妃落在祁宿背后的目光越发显得深邃。祁宿耳根子微热,他的这个父皇,从小体弱多病,缠棉床榻,性格也偏文弱一些,亦是因此,乾国的先帝当年在驾崩之际,又同时册封了一个昭仪的儿子为摄政王,并且封了四个有权势的辅政大臣,让他们和摄政王一起,辅佐皇帝,也互相监督,互相牵制。这样的特殊机制,就造成了乾国现在的局面。既有一个皇帝的存在,也有一个摄政王,摄政王虽然位于皇帝之下,百官之上,但是只要四个辅政大臣遗诏在手,摄政王同样被钳制的死死的,不敢乱来。或许是因着对兰贵妃和祁宿的宠爱,皇帝和祁宿也基本上是有话直说,之前皇帝也私下里三番五次的和祁宿提起过指婚的事情,可是祁宿每次都婉转的回绝。这一次,经不住兰贵妃的软磨硬泡,而且自己也有意想为祁宿指婚,所以皇帝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向祁宿开口。“父皇,儿臣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儿臣只希望能够做到心中无愧。”
祁宿微垂了眼睫,说的十分诚恳。“宿儿,你错了,”乾国皇帝轻轻摇了摇头,“为君者,不但是要做到心中无愧,也应该在乎百姓们的评价,百姓若是觉得君王有失君子之德,如何拥付?失去百姓的拥付,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
“皇上说的极是,太子也的确是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今日兰贵妃也在,依臣妾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为殿下订下一门婚事吧。”
皇后转眸望着皇帝和祁宿这边,笑吟吟地接口道。“嗯,皇后说的极是。”
帝王点头,蓦地止住步子,回眸扫了一圈尾随而来的众臣,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子女。因为今日本就是有目的的,所以受邀的大臣有不少都是带着女儿过来的,此刻见帝王和皇后顿住步子,朝她们打量过来,纷纷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微微垂首。帝王的眸光一顿,启唇:“张爱卿!”
今日凡是到场的,大多是皇帝和皇后的人,两人既然都是有这个意思的,自然会提前和官员们打好招呼,所以帝王一出声,人群中马上有一位官员响应,带着自己的女儿拾步上前,对着帝王恭恭敬敬地一拜。“朕听闻户部尚书张瑞的女儿张宜馨才貌双全,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是鼎鼎有名的京城双姝之一,不知道宿儿可喜欢?”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垂首侍立在一旁的张瑞和张宜馨,又转眸望向祁宿。众人的目光此刻也都集中在祁宿的身上,尤其是兰贵妃,一双妩媚风情的眼眸更是深深浅浅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看他要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一想到昨天祁宿为了拒绝李子绯,而跟她说自己喜欢男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儿子,自己能不知道吗?她宁愿相信他是忘不了砚心,故意做给她看的,她也不相信祁宿喜好男风,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所以,昨日她一离开太子府,就派人彻查,至于查的结果嘛,呵!她今天就要给祁宿一个警告,就算他是她的儿子,就算是他以后是要做帝王的人,但也绝不能妄想着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将她撂在一边,祁宿今天的一切,那可都是她打拼过来的。就在众人都关注着祁宿的反应的时候,站在帝王旁边的皇后眸光一动,粉唇轻弯,笑了笑:“既然皇上提到了京城双姝,若是张大人的小姐恐怕显得有些不公平一些,正好今日京城双姝中的另外一个,御史大夫陌大人家的二小姐陌离歌也在这里,不妨也殿下看上一看。”
皇后话音落,皇帝自然知晓皇后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这件事既要看祁宿的意见,最后决定权也还是在他的手里,而且,对于祁宿,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眸光轻晃,他也不好直接拒绝皇后的请求,索性直接应承下来,向人群中扫了一眼,喊了一声:“陌爱卿。”
受到传召的陌安当即带着自己的女儿陌离歌上前,对着皇帝和皇后下拜行礼。乾国皇帝轻轻扬了一下衣袖,示意二人免礼平身,这两人便在和张瑞父女相对的一边垂首站定。“宿儿。”
皇帝眸光轻动,又转向了祁宿。此刻,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更加的难以捉摸了,因为现在的场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赐婚问题了,到好像是帝王和皇后之争,换句话说,也是帝王和朝中老一代权臣的势力之争。而这个争斗的执行者,正是祁宿。祁宿若是选择了张瑞父女,那就是和皇帝统一战线,公开和老一代权臣划清界限,朝堂风云变化莫测,这样的选择一旦做下,就意味着乾国的朝堂表面上的平静再也维护不了多久了。而祁宿若是选择了陌安父女,乾国的朝堂估计还会有一阵子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当然,这种平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皇后和祁宵摆在那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且,陌安这个人的背后好像还有一个动向不明的摄政王,至于陌安是不是摄政王的人,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牵扯,朝中也只是星星点点的有一点传闻,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谁都说不清楚。众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祁宿今天在这两者之间的选择是至关重要的。原本还轻松欢乐的一个桃花宴,就因为这一场赐婚,气氛忽然间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祁宿眉目清冷,淡淡地扫了一眼立在身边的两位大臣和他们的女儿,张唇,正打算全部拒绝,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几声“喀嚓、喀嚓”的响声,而且这动静还不小,祁宿甚至感觉身边的花枝都随着晃了晃。显然,不单是祁宿听到了这动静,众人也都听到了这动静。皇帝当即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众人一直都跟皇帝在一起,关注点且都在祁宿的身上,自然谁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有人能够回答皇帝的问题。“儿臣去看一看。”
祁宿的声音在耳边掠过,帝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月白一晃,一阵衣风擦脸而过,祁宿已经垫脚飞身而起。“儿臣也去。”
一直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的祁宵此刻见祁宿离去,眸光轻敛,对着帝王说了一声,当即也飞身而去,今日的桃花宴是他的母后主持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必定和他的母后脱不了干系。何况,因着前两年的事情,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心中也一直不甘,亦是想伺机夺回自己的东西,所以,平日里免不了与祁宿比较,想要争个高下,若是有什么可以邀功请赏的事情,他也绝不甘心落在祁宿的后面。祁宿前脚一走,祁宵后脚就追了上去。乾国皇帝眉心轻拢,脚线步履轻提,“走,咱们也去看一看。”
皇帝下令,众人自当无话可说。砚心本来正在一棵紫玉兰树下站着,蓦地听到背后“嘭”地一声大响,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就看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约莫一尺长的木盒子,刚才的响动显然就是这盒子砸在地上发出来的。砚心举目朝四周看了看,花影条条,御花园里郁郁葱葱,根本就看不到有人的影子。砚心眉心动了动,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是有点像个陷阱,这样想着,她本来往前提的步子便硬生生顿住,又退了回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既没有人过来,也不见那箱子有何响动,砚心终究有些忍不住,眼珠子滴溜溜地瞥了两眼。抿了抿唇,她蓦地一扬袖,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打了几枚在那盒子上,根据她的经验,盒子里若是有什么毒烟毒雾,她的银针打上去,肯定会引起一些反应,比如烟雾散出什么。“铮铮”几声,银针全数打在了盒子上。“啪!”
盒子蓦地发出一声脆响,盒盖弹开。砚心一惊,出于本能,急忙屏住呼吸,警惕地躲避着,以防盒子窜出什么有毒的东西来。可是,并没有。她站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精神紧绷着,皱了皱眉,她轻点着脚尖,朝着盒子一步一步走过去,扬目张望盒中东西,却见盒中只有一个斧子,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斧子?砚心眸光动了动,有些搞不懂这是什么名堂了,弄一个斧子来时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斧子上还有什么机关?“嗖嗖!”
她靠近,扬袖,再度朝着那斧子试探了一下。银针全中,却仍旧不见什么反应。这看上去好像的确只是一把普普通通地斧子。作为一个喜欢钻研医术和毒术的人,砚心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本来就比一般的人更重一些,此刻被强烈的好奇心和疑惑不解驱使着,她思忖了一下,弯腰,将盒子中的斧子捡了起来。还未直起腰,只听“喀嚓、喀嚓、噗通、噗通”一阵乱响从她的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