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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侧门钻出来的瞬间,管斌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高悬的太阳,将阳光投射到他身上,他才意识到,原来时间是中午。 进入片场的时间并不长,撑死了一个小时不到,却几乎让他忘记现实时间。 他感觉叶上末的剧组一片泥泞。 不是春天雪化了之后,春雨洒落大地后带来生机的泥泞。 也不是覆盖着落叶,等待吞噬生命的沼泽。 是寒冬腊月下过一阵冻雨好,被汽车、行人反复碾压,脏乱不堪,让人不想下脚的马路的那种泥泞。 管斌突然理解,孟时为什么那般看不起《空禅》。 以至于在秦轻雪已经到了众影门口的时候,打电话把她叫回来了。 这是个鬼地方,看不见未来的鬼地方。 能跑出来,真好啊。 孟时的手机铃声依旧在响,脚步也没有停。 管斌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像是在逃命。 韩鹭从门内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转过了胡同的拐角,只有背影残留在他眼中。 韩鹭疾步追上去,几乎小跑起来。 孟时在电话因为久没人接听,马上自动挂断的前几秒,按下屏幕上绿色的标志,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说:“这次态度好了吧。”秦轻雪对潘雅安又一次来访,还是低姿态到来的疑惑、因为电话长时间没有被接听而感到的恼怒。 被孟时没头没尾的询问,从爆发的边缘,硬生生给塞了回去。 孟时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看了眼,见确实是接通了,说:“喂,喂,雪姨,雪姨,听得到吗?能听到吗?没信号啊,是没信号吗?”
虽然都是姨,但雪姨的杀伤力,明显比阿姨强至少不止一个档次。 配上毫无意义的碎碎念,让秦轻雪瞬间红温:“有信号!听得到!你……” 在她骂人前,孟时重复并补充之前的问题,说:“潘雅安这次再来,态度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管斌对这一幕简直不能太熟悉。 孟时这货,如果抓住你的弱点,就会不讲武德的反复使用,在你即将免疫前,再将它升级,以达到之前的目的。 同时他又极其善用双线程,让你在和他对抗和另一个更重要的选项之间做出选择。 但无论最终如何选择,结果都是一样——跟着他的节奏走。 电话那边,秦轻雪眉头拧起,呼吸粗重,看了眼办公室的门,默默把孟时叫她雪姨的事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咬牙说:“你不在剧组好好待着,又干什么了?!”
“小间谍”秦仟和她汇报过,潘雅安到普陀找孟时,第二次谈投资的事情, 但秦仟压根没理解孟时和潘雅安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潘雅安被孟时反复放鸽子,最后好像又被冯杰伟和季红婷,两个人嘲讽了一番,被气走了。 以至于,秦轻雪默认这一次的结果和她上次来公司一样。 甚至在她看到潘雅安那一瞬间,以为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直到潘雅安又一次把名片,递过来,客气的表示,自己是来谈投资的。 秦轻雪才懵逼的将她迎进办公室。 孟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见韩鹭在后面追,有些惊讶。 管斌感觉这个人莫名其妙。 难道看过孟时那场戏后,这小子还不服? 不过,看他拘谨的表情,又不像。 孟时脚下没停,说:“没干什么,就是觉得她跑到剧组来找我,对你不是很尊重,和她小小的玩耍了一下。”
秦轻雪没理解他的话,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韩鹭已经小跑着,来到他们身后。 孟时并不避讳他,音量都没变的和秦轻雪说: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是大BOSS,我是你手下的马仔。 《悟空》是由轻雪传媒投资,在你的领导下,立项制作拍摄的电影。 你秦轻雪的名字,要用大号的字体,以制片人、编剧、导演三巨头的形式,出现在我上面,排在第一位出现在片尾字幕。 她潘雅安越过你,直接来找我,还试图进组充当制片人。 你说她礼貌吗?”
孟时没有试图和秦轻雪解释,他和潘雅安“玩耍”的过程。 为什么“玩耍”过后,她又用有别于第一次的态度,继续寻求合作。 这种层面的东西,以她的脑瓜子,很难说的清楚明白。 听到孟时这么说,秦轻雪脑袋歪起来,下巴收紧,努力的克制自己嘴角的笑意。 她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点头说:“确实有点不礼貌了。”
孟时继续用气愤的语气说:“我说她不是很尊重你,有没有毛病。”
秦轻雪又嗯了一声,拿着腔调说:“是有点不尊重我了。 不过啊。 不是我说你啊。 嗯时啊,你也太毛躁了。 人家好歹是华意旗下经纪公司的经理,千里迢迢亲自去普陀和你见面。 你屡次放她鸽子真的不像话。 太年轻,太毛躁。 学学我,遇事沉稳点,多思考,好不好?”
“好的雪姨。”
“你特……” “沉稳。”
“你特棒。”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挺棒。”
孟时笑道:“别说放她鸽子,如果不是想到儒雅随和的你不会和她计较,我直接跳起来打她脑袋。”
秦轻雪感觉这货在阴阳自己,望向办公室的门,说:“这个投资要不要。”
孟时说:“你是BOSS,我是马仔,你问我。”
秦轻雪终于绷不住,叫道:“姓孟的,别给你脸不要脸嗷!”
孟时对管斌使了个眼色。 管斌会意,脚步放缓,拉住了探头探脑,看起来有点呆的韩鹭,问:“是叶导有什么事么?”
韩鹭连忙说:“不是,不是……” 管斌板起脸:“那你跟过来干嘛?还不服?想打架?”
韩鹭急说:“没有,没有……” 两人彻底停在原地。 孟时继续往前,说:“你就心里想着,对面这个人她不是很尊重我,用这种心态跟她谈,然后问她,华意能投多少。”
秦轻雪问:“不是一千八百万吗?”
孟时说:“如果她说这个数字,你就说,我是问华意能投多少。”
“什么意思啊?”
秦轻雪不解,这两句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了解潘雅安手里这笔钱的构成,这两句确实没有区别。 但潘雅安两次上门,孟时便隐约猜出了吴怡在这事中扮演的角色。 潘雅安会起意投资《悟空》,多半是她的主意。 拿出区区几百万,还觉得自己两头下注,能够左右逢源。 吴怡这几年,确实过的太顺了。 孟时为什么愿意带潘雅安玩。 一来,他觉得看别人开挖机造房子很有意思。 二来,潘雅安之前背靠华意,资源一直是内部循环,独立出来后,事情就变的有趣了。 她要自己造房子,那选址只能靠近吴怡(双方业务发生交叉)。 这样一来对吴怡有多少影响,孟时没有仔细想过。 但有人在房子旁边开挖机,声音会很吵就是了。 孟时对秦轻雪说:“反正你就抱着我感觉你不尊重我的心态,这样问她两句就好了。 至于合同细节,公司看着来就行。 我是你的马仔,我都接受。 谈好了,我们再仔细聊。”不是孟时要在秦轻雪面前当谜语人,而是她这人不止城府极低,还爱显摆。 不用两句,对方就把她底给探出来了。 现在她这种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状态刚刚好。 秦轻雪句句正中要害。 潘雅安不断试探。 秦轻雪因为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摆出一副你不尊重我,我要终止谈判的样子,能把潘雅安CPU干冒烟。 等潘雅安把吴怡那部分钱剔除,交了底,谈判才算正式开始。 “那行吧。”
秦轻雪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昨天在小鱼学校和易筱往唱的那几首歌,要不要开普通传播授权,那些人快把公司的微博账号冲爆了。”
她没有试图签约易筱往,这是孟时的朋友,如果有这方面的意向,压根不用问。 孟时想了想,说:“我问过易筱往后再说吧。”
秦轻雪对此没有意见,说,“那就这样……等等,你昨天不在剧组,今天又把管斌叫走,干嘛呀?”
孟时回头看了眼后面正聊着的两个人,说:“我和管斌找韩鹭玩呢。”
在秦轻雪反应过来前,他挂断了电话。 管斌和韩鹭见他打完电话,重新跟了上来。 管斌面色古怪的说:“他说想跟你学演戏。”
孟时望向韩鹭。 韩鹭使劲点头,说:“我可以拜你做师父,规矩我懂的。”
说着挽起衣袖,撩开锦服的下摆,就要给孟时磕头。 他刚刚被孟时演的贺天震的满脑子都是,我要给他磕一个。 现在就要付诸行动。 “别闹,别闹。”
孟时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架住他的胳膊。 韩鹭胳膊被架住,双腿依旧往下沉。 孟时只能跨步向前,用小腿把他膝盖抵住。 两个人几乎用扭打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管斌都看傻了,心道,这要是被拍…… 他想到这里,马上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才松了口气。 韩鹭无法挣脱,抬头注视着孟时的眼睛,恳切的说:“我是真心的! 叶导之前说我要是有一两分你的神韵,他就万幸了。 我听完只感觉很气愤。 所以看见你后,才说让你试试。 现在我服了,真的想跟你好好学习怎么演戏。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但真的很努力。 你就教教我吧,求你了。”
孟时看着他要哭出来,感觉这人的脑回路挺有意思。 想了下,说:“拜师磕头什么的就算了,你和我现在都挺忙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 韩鹭走后,管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说:“这小子也挺抽象的。”
孟时说:“也?”
“哥,你听错了。”
管斌哈哈一笑,摸出烟,发现两人唯一的打火机被韩鹭带走了,说:“刚刚你说的那什么灯,几个意思啊?让叶上末好好用他,先把他点起来了吗?”
孟时摇头说:“传灯是佛家术语。 《法华经》中说: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禅宗把记录历代法师传法机缘的著作,叫做《灯录》,也叫《传灯录》。 凭一口气,点一盏灯。 一口气是指人的生命。 用生命去传承文化,传承一种精神。 《空禅》的剧本设定,空禅寺的千年传承,本该表现这种传承精神。 但叶上末的方向却是,通过表现历代法云地们的轮回之苦,和贺天的不断放下,用佛学来昭示人生的痛苦和空虚。 我之所以不看好《空禅》,就是因为他的思想和行为是扭曲的。”
管斌沉默了一会,问:“他听懂了吗?”
孟时说:“执念太重,大抵是没有,再苦一苦韩鹭吧,苦果也是果嘛。”
这是他第二次说苦一苦韩鹭。 不过两次的心态并不相同。 第一次,是让管斌看韩鹭的笑话,这种苦,基于对弱者的同情,韩鹭是没有感觉的。 这一次,韩鹭是真的要受苦了。 本来孟时已经把他的坎,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 坎横亘在心里。 星在天上。 人会试图跨过迈不过去的坎,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 而星,抬头就看到了。 现在,因为执念而无法理解,或者说不想理解什么是“凭一口气,点一盏灯”的叶上末。 会放弃之前对韩鹭的低要求,鞭策他去摘星。 这对韩鹭来说是绝望的。 不过,苦果也是果嘛。 管斌明知没有火,还是把烟叼在嘴里,说:“为什么不直接这么跟他说呢?”
孟时将他嘴里的烟拔下来说:“我可以直接跟他说,你要扑街,可以和他打机锋,也可以嘲笑他的选角。 唯独不能坐下来,把和陆成康说过的,和你说过的,在他面前掰开了说。”
管斌看着他手里的烟,问:“为什么?”
孟时说:“我如果这么做了,就在qj他思想,从今以后,他就不是他了。 正如我对你一样。 我会否定你,嘲笑你,打击你,敲打你,说你有病,给你找药吃。 但不会去尝试改造你,把你弄成我喜欢的样子……” 管斌把烟又抢回来,抬头眯眼看太阳: “说的女装拍《极道女团》是我自愿的一样,你特么看我、陈与、李记女装,不是笑嘻嘻,玛德,狗东西。”
孟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走吧,回普陀,浪了两天,进度要赶一赶了。”
管斌说:“赶,赶特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