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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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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号基地。熟悉的银质大盘子。丁冕又一次像烤乳鸽一样躺在上面。这是一百年之内第五次被复活了。现在是新生历一零七年。随着丁冕张开眼睛,门罗的金属脸探了过来。门罗的额头上多了俩块新生的锈迹。那是上次被泼了硫酸的后遗症,每逢阴雨天气,门罗脸上就会长锈。看着门罗那张可怜的脸,丁冕有再找一桶硫酸的冲动,给门罗的金属脑袋洗洗头。就这个破脑袋让这个世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家园在哪里?”

丁冕一脸嘲讽的问门罗。门罗低着脑袋不说话,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人类思维,一举一动都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异。这个动作在人类身上是惭愧的表现,在门罗身上也一样。“失败了。”

门罗咕哝着低声说。“不止是失败吧?你把所有事情搞得一团糟,把人类也搞得一团糟。”

丁冕不依不饶。“我想了一个补救计划,多次查阅人类文明资料,我发现人类最开始从蛮荒走向文明,是从宗教开始的。”

门罗低着头可怜巴巴的说。“我怎么觉得那会是另一次失败的开始。”

丁冕冷笑着穿衣服。发泄完对门罗的鄙视后,他的心情不错。不管人类世界现在是好是坏,他都要满怀激情的再一次投入其中。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人类应该如何自处,如何建立自己的文明,人类的终极理想是什么?有过人类思考这些问题么?答案是什么?丁冕不想自己陷进这样的难题里,自己只要享受这个世界的多彩就好。丁冕想,自己成不了英雄了。四月份,槐树开花。槐树林就在围墙外面,槐花的清香笼罩了整个庄园。李帛喜欢槐树花的香气,这个巡逻的夜晚因为这些香气的存在会过得快一点,不眠不休的整夜值守,会在槐花香里度过,让人稍稍多了一点忍受的勇气。李帛的左手被狗绳勒出了一道深痕,绳子彼端的杜宾犬过于强壮了。她不喜欢这条狗,甚至没给这条狗起过名字。李帛也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是第四代的李氏家族新生儿,没有前世记忆技能,只靠附加遗传获得了一些技能,都很鸡肋,战斗力很低。但是家族对成员的要求从来没因为这些原因降低。从幼儿开始的家族训练一天也没停止过。在主楼左面第四栋石楼里,有个图书馆,李帛的文化课训练都是在那里进行。在那里李帛看了一些训练内容之外的书,有几本是新生纪元之前的古书。上次接受惩罚的时候,负责训导第四代新生人类的二姨说,看这些书没有好处,只会让你们在虚幻的梦里厌恶现在的生活。但是,有了梦想才是人类!李帛当时不平的想。忘了这句话就是来自那些古书。一滴水落在李帛的额头。李帛抬起头,一枝伸进围墙的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今天的圆月。四月也是起露水的季节吧。李帛这样想着的时候,经受过严格训练的身体还是很自然的做出了反应。低头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已经被李帛衔在了嘴里,只要鼓气吹响,剩个庄园都会醒来。这时候,哨子响了。不是李帛嘴里这个。凄厉刺耳的哨音穿透夜幕,从围墙外面传来。是外围巡逻队发出的警号。一袭黑影从天空飘落。李帛拿出随身佩戴的短刀刺了上去。无声无息,黑影裹住了刀刃。血腥气顺着短刀传了过来。一件深色的外袍,是庄园统一的样式。李帛伸手摘掉衣服,衣服背部上的号码是三零二,二姨的衣服,三是代表第三代,零二是二姨在第三代的总排行。“吧嗒”一声,一物掉落于地。李帛捡起来,,借着月光,看到了自己的满手鲜血。一只手,连着短短的一截手臂,从衣服的左袖子里掉出来的,是二姨的没错了。她常年在左手绑着一只虎爪形状的钩刃,记得小时候,二姨教训第四代的新生学生,从来不用左手打人。今天是满月,对方这是总攻!一日不停的常年训练灌输的战斗技能和知识发挥了作用。李帛开始跑起来,正对着伸过来树枝的这段围墙,踏墙借力,手搭上墙头,收腹挺身,爬上墙头之后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势。月光下,百余条人影正在向庄园跑来。庄园里面,从八个石楼里奔出了李家的几百个身影,毫不犹豫的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砰”长枪的声音,随着枪响,李帛看到外围一个黑影飞了起来。是橡树家族的人,李家的敌人里,只有橡树家还维持着枪支制造的技术。李帛惊慌小了一点,橡树家不是最危险的敌人,他们极力维护着枪支制造技术和设备,是因为他们的战斗能力有弱点,需要枪支补充。跳下墙头,李帛按照训练时候的要求,向对面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冲去。没跑出几步,脚下踩到了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手,右手。应该是二姨的。看来二姨已经被彻底解除了反抗能力,估计双脚也不在了,就不知道她死的够不够快。想到了这,李帛发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战斗准备。自己这个新生第四代是第一次面对敌人总攻,经验不足。伸手入怀,把怀心刺的罩囊拉下来,调整方向让四根刺的方向对正心脏位置。这能保证自己随时可以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尖刺入心,很快死亡。更重要的人应该有更方便的自杀方法,自己这个第四代的新生人类,只给配置了一个复活装置的位置,自杀的方法也应该是最原始的。调整好了装备,冲刺。飞奔着的李帛只注意眼前的道路,并不理睬道路上的敌人和家人。以四代新人的实力,是不够资格参与正面战斗的,她们的任务是突围,逃跑,找到复活装置,能跑出去就是胜利。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在一个三岔路口,李帛看到一个家里的二代爷爷被敌人砍去四肢包在一块破布里带走,消失在远方。这位爷爷会受到严刑逼供,刑法的残酷超过人类的忍耐极限。橡树家族在武力上不算顶尖家族,他们家族最有名的就是逼供,百余年来,这个家族围绕怎么打破人类耐受极限的逼供手段上投入了很多精力,这也是这次总攻由他们发起的最大底牌,他们有信心在最短时间内撬开敌人的嘴巴。秘密最后会被吐露。以被抓的人的辈分计算,他掌握二个以上的复活装置地址。而其他掌握同样地址的人,到了目的地会因为地址的泄露遭受围杀,追杀。总攻一旦开始,就是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死不是终点,终点是让对方死绝死光。“哒哒哒”机枪声,橡树家族应该是造了机枪并且配备了足够的子弹。想来这个家族这些年一直在准备着今晚的行动。以这个时代物资短缺的程度,这个机枪的出现有些出人意料。橡树家族之前使用长枪的次数都不多,造的最多的是左轮,简便实用是这些年各大家族投入资源时候必须考虑的。想着家族那位老人的遭遇,李帛的双腿有些软。是恐惧,恐惧让李帛把更多的血液泵到脑部,支援大脑想更多的事情,双腿得到的支援就相对变少了。这个道理在受训的时候,老师们讲过。记得当时有人问,怎么应对这种不可避免的恐惧。负责那堂课的爷爷的答案是,等害怕的忘记害怕,就不会怕了。“砰”随着声音,一道火光照亮了李帛面前几百米的夜空。李帛看到几十个穿着家族制服的人已经超过了她跑到了前面。李帛知道,刚才自己腿确实是软了,不是幻象。那道火光是炎爆,把自己变成一团大火的技能。自爆技能,很适合这样的夜晚。这意味着刚才又有至少一位家族长辈战死。跑在前面的人过于密集,吸引了敌人的注意,机枪的子弹飞了过来。粗大的弹头撕开人体,血肉弥散,血雾遮蔽了李帛的视线。害怕的忘记了害怕。李帛现在就是在这种情况,承受了大量血液供应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注意力集中,视线都好像变得好了起来。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自己的腿在发软。李帛一头栽倒在地,爬进了旁边的一丛黑影里。这是一片酸枣,带刺的纸条交错构成了一片人畜难进的禁地,也成了一些小动物的保护所。兔子体型小,可以在这片酸枣里自由移动,追踪兔子而来的猎狗就会被酸枣刺钩破皮毛。十几年下来,这片疏密适度的酸枣成了兔子的繁殖地,几十对兔子在这里打洞生养后代。李帛在兔子洞里爬行。各大家族每次谨慎的对外婚姻目的各不相同,最多的原因就是要吸取新鲜的能力血液。每一个家族都有不同的独特能力,俩个来自不同家族的能力者结合,有一定概率诞下拥有新能力的后代。李帛的父亲拥有一个古老的技能——钢铁肌肤,而母亲拥有另一个古老技能——大力。李帛自诞生起,拥有了一种不是特别被重视的技能——柔化肌体。这种技能使用起来不好看,使用的机会也不多。现在李帛就像一条蛆虫一样爬行在兔子洞里。不好看,适用性不宽的这个技能曾经带给李帛很多的童年欢乐。当严苛的培训课结束,李帛就会来到这里,钻进兔子洞里,去探查兔子的隐秘世界。兔子们的洞会互信打通,有时候是故意,有时候是无意,还会发动战争,侵占相邻的洞。这些都是李帛在探索时候的收获。李帛控制着身体里的每一条肌肉,让该休息的休息,让该工作的工作,以最小的收缩幅度,达到最佳的效果。童年玩乐时练的纯熟的技能在这个逼命的时候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半个小时后,李帛出现在了离酸枣丛一公里外的地方。兔子打洞的能力实在让人惊叹。出口附近就有一条小溪,李帛爬进溪水之中,控制着让自己的头顶不暴露出水面。使用了自己的第二个能力——水下呼吸。这是李帛仅有的俩个能力,都不是很实用很有威力,在逃命的时候组合在一起,颇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水下爬行了半个小时,李帛的头探出水面。很安静,听不到机枪声,惨叫声,打斗声。四月的凉夜里,一条蛇从李帛身边爬过。这条蛇的存在宣告这里是安全的。五公里之外,就是李帛掌握的那个复活装置的位置。也是离庄园最近的一个复活装置。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个。希望和我掌握同一地址的人没有被抓,被抓住之后正在受折磨而没有崩溃。李帛无声的向圣神祈祷。李帛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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