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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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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飔凉,吹着已经跑红了脸的李帛。耗尽体能之前,李帛终于登上了最后一个小山包。山下有一个小山沟,那里藏着李帛的目标。李帛的心砰砰的跳的很急,心理和身体都到达了极限。正好这里有块山石,李帛把身体隐藏在山石的阴影里,手按着自己的胸膛,想把急速蹦跳的心脏压的慢一点,再慢一点。今夜太静,月光太明亮,实在不是一个逃跑的好时候。黑漆漆的小山沟隐藏着什么呢?李帛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样一个总攻之夜,敌人会考虑方方面面的细节,包括今晚的月光和四月的凉风,都在敌人的算计里面。一旦发起总攻就代表着俩个家族不死不休的结局,不,死亦不休。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就会复活其余的人来复仇。橡树家族就经历过数次这样的夜晚,其中一次,他们只跑出去了一个半人——一个孕妇带着腹内的婴儿。能生存到现在的家族,都经历过这样的夜晚,也都是被幸运之神保护过的家族。而当这样的家族决心发起总攻,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敌人这次被幸运之神眷顾。李帛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声惨叫打破了静夜,是从后面传来的。李帛小心的隐藏好自己的身形,在山石旁勉力探出头去。几个黑影追着俩个黑影正在上山,速度很快。发出惨叫的应该是追兵,追兵中的一个捂着自己的脖子,月光下,暗色的液体已经包裹住了他的上半身。是弟弟!只有弟弟才能在逃跑的时候快速布下隐丝,追兵被隐丝割断了颈动脉。李帛只有一个弟弟,弟弟是全家族最后一个诞生的孩子,比李帛小二岁,取名李逄。同父同母的俩个孩子都拥有一个不算很实用的新技能。李帛的是柔化肌体,弟弟李逄的技能叫“随身带”,弟弟从小时候起就全身缠满丝线,不给他缠丝线就哭,妈妈本来担心这些紧贴肌肤的丝线会伤害到弟弟,动静脉被压迫过久之类的。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一种能力。李逄能像指挥自己的肢体一样,指挥这些缠附在身上的丝线,不管是钢丝还是棉线,只要是线,他都能如臂使指。这个技能的实用性不强,是因为这些丝线一旦脱离李逄的身体,他就失去了指挥权。只能贴身指挥使用柔软的丝线,在真正的战士看来,确实难以叫做技能。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不是很实用的技能反倒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李帛的柔化肌体如此,李逄的随身带也是。急速运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根细钢丝。尤其是,追兵在一小时之前刚刚熟悉过这里的地形,对这里的地形不说了如指掌,也绝对确认过这里不存在钢丝这样的东西。谁都想不到有人能在快速奔行的时候随手布置这种陷阱。所以这个陷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颈部被钢丝切割的追兵是活不成了。被追杀的二人越来越近,离李帛只剩下了几十米的距离,这时候,李帛已经没有藏身的必要和可能了。这个小山包很小,藏不下一个大活人,不管是敌人还是亲人,都会很快看到她。“砰”。跑在最前面的李逄头上炸起一蓬血雾。一块碎骨甚至打到了李帛的脸上。李帛看到一个追兵采用蹲姿,手里拿着一根长枪,枪管口还有余焰。除了几种特殊的能力者,大部分能力者对于步枪的攻击是无法抵抗的。李逄这种只会随身带的自然也不在能抵抗的行列,头部中枪,立时死亡。李帛的崭新的一生里,这是第一次看见亲人死亡。她今年二十四岁,看过自己的家族灭过三个敌对家族,对敌人的死亡已经习惯了。看到亲弟弟死亡,她也只是失神了半秒。人的死亡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不管是敌人还是亲人。重要的是有没有人让他的死亡不是终点。要复活他!李帛这么想着,做了现在来说最正确的行动,站起来,跑。山下的那个小山沟,有隐藏的地方和复活的设备,跑进山沟里才有希望,哪怕那希望只有百分之一不到。敌人肯定搜过这里,山沟里的隐藏基地有没有被发现,基地里的设施还在不在,都是未知。但是,现在藏身的这个石块是百分百会被发现的地方,而以自己的战斗能力,死亡的概率也是百分百。逃跑是唯一的办法,哪怕这个办法的陈功率极低,毕竟不是零。还活着的那位家族里的亲人想法也是一样的。在李帛起身奔跑的时候,这位亲人猛地加速,瞬间超越了李帛,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跑不如跳,干脆跳下去吧。“砰!”

第二声枪响。半空中的亲人在空中一顿,李帛的视线穿过他的身体看到了对面被月色染白的天空。不知道橡树家这次带来的长枪是哪种,威力很大。这一枪直接带走了人身的一部分。飞溅的鲜血和内脏散布空中。李帛甚至从血腥味里嗅到了春天的生机。在亲人爆体的几乎同一刻,李帛跳过那丛死亡烟花。小山的坡度并不陡峭,没有悬崖之类的地方可以一跳落地。李帛在穿过血雾的时候,忍着被糊了满脸的内脏碎块,双手抓住双脚的脚踝,把身子蜷成了车轮的形状。柔化肌体是从钢铁肌肤脱生出来的能力,自身就带有一部分钢铁肌肤的属性。靠着一点钢铁肌肤的能力,加上柔化肌体的控制能力,李帛保持着人体车轮的形滚下小山。遇到凸起的小障碍,李帛还像真车轮一样弹到了空中。几个追兵拼尽全力也赶不上滚动的车轮的速度。很快,李帛就滚入了黑黝黝的小山沟,脱离了追兵的视线。山沟底部有一条小溪,很小,一步可迈的宽度。李帛顺着山溪向下游跑去,在一道小堤坝前停下脚步。顺着堤坝走,有一个铁板封着的竖井。李帛掀开铁板跳了下去。这是一个微型水电站。要使用复活装置,先要激活这个小小的发电系统。重新爬上竖井,李帛向左五步,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石块,抬起石块,合上电闸。轻微的机械运行声响了起来。放回石块。回到竖井,李帛再次跳下去,把铁板挪回原位。跳,落到竖井底部,再挪开一片铁板,底下还有一个竖井,再跳。底下是一条廊道,廊道尽头的那个洞室就是复活装置的所在的位置。。每四个月,每个复活装置都要彻底维护一次,三年前,这个据点的维护工作由李帛负责。她带着弟弟和一个队员,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低能量损耗复活需要消耗大量的材料,基地里的生物材料只够复活五个人的,现在死亡的家族人员绝对超过了五个人,按照既定的复活顺序,弟弟排在最后。李帛一边快步奔向洞室一边胡思乱想着。推开最后一道铁门。李帛差点喊叫出声。洞室里有人!臃肿的身材,粗糙的皮肤,散乱歪斜的五官,枯干蓬乱的头发。一个危险的荒野复活人!这种人没有家族,没有同伴,由谁复活的历来是个迷,在百年前这种人大量的出现在荒野里,仇恨就是由这些人开端的,波及到家族之后,引发了长达数十年的杀戮时代。拔出短刀,李帛瞪视着眼前野兽一样的人类。在传说中,这种人危险野蛮而无能,并不难以对付。野人放下了手里的餐盘,刚才他在吃东西。这个野人左手还拿着一双筷子。用筷子的习俗字在很多家族也不存在了。古老的东方餐饮工具,需要一双灵巧的手来运用。李帛又紧张起来。传说中,荒野复活人的肢体协调性很差,使用筷子进餐,对荒野复活人来说有些不可思议。野人也看着李帛,然后露出了牙齿,这个野人竟然拥有一口洁白的牙。这个表情?难道他是在笑?李帛把刀举到胸口,刀尖向外。“这是一个防御动作,看来你不想立即发动攻击?”

野人的通用语说的很流畅。“上古世纪,人们争论过刀剑的地位,其中有一派认为,刀产生的比剑晚,比剑要先进,刀是单刃,刀刃向外刀背对己,是个防护动作,由此,出现了一个论调,刀是真正的君子之器,主防护,而剑双面开刃,尖端锋利,全身都是伤人的部位,是危险的伪君子。”

那个野人悠闲自在的说了一堆李帛不能理解的话。“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帛更紧张了。小时候听一位长辈说过,如果野人能活到现在,肯定有奇异的能力,那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最后的获胜者不能以通常意义上的野人看待。“我?我叫……你可以叫我五十七。”

野人迟疑了一下说。很明显是谎言,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而这里是我家。”

野人又露出了牙齿,现在李帛能确定他确实在笑。“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模一样的问题,说话的语气都模仿的很像。野人还有点幽默细胞,把问题扔了过来。李帛细而黑的眉毛皱了成一个逗号,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来回答这样的问题本来应该不假思索,但是面对着露齿微笑的野人,李帛忽然发现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从百年前讲起。脚步匝踏声已经响起,来不及说什么,什么都来不及说。一支枪管已经探了进来,持枪的人探头看了一眼,侧身举枪,毫不犹豫就是一枪。李帛的膝弯一软,身不由己单膝跪地。子弹擦着她的头飞了过去,一缕黑发带着烟焦味落在肩膀上,腾着火苗,很快燃尽。烧的太快,李帛都不来及拍打。等李帛从慌乱中缓过神来,洞室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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