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艳阳高照。但此刻站在沈府门口的刘兰香却是觉得莫名寒冷,她看着那面前的聘礼清单,想不通想不懂,为啥好端端的这被娶走的人就换成自己个的闺女了?另一边的沈灵杏虽忍着没开口,但一张脸却黑成了锅底灰。贾府的老管家见此,不禁抖了几抖,这沈府的气氛有点沉重啊,知道的他是来请亲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来出丧的呢!清秋见此,忍不住轻声赞扬:“小姐好计谋。”
水绿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啥事儿,但也是庆幸,虽那贾家老爷腰缠万贯,但毕竟年岁忒大,抬眼,偷偷朝着朝着前面的沈肖遥看去,不料正见沈肖遥正在那卡巴着眼睛挤眼泪呢。水绿愣,这……不是应该笑吗?咋,咋还哭上了?“二夫人啊——!”
沈肖遥一声哀嚎,迈开大步冲到了刘兰香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摇:“既三妹妹与贾府老爷情投意合,不如二夫人就成人之美同意了这门亲事吧。”
刘兰香嫌恶的想要抽出手:“你,你别乱说话!”
沈灵杏在一旁大喊:“乡下人,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二妹妹莫要不好意思,我懂,我都懂的。”
沈肖遥甩给沈灵杏一个了然的小眼神儿,随后抓回刘兰香的手继续摇,“昨儿个在贾府虽是给我相亲,但三妹妹就与那贾家老爷却相谈甚欢,深夜归来也是府中人都看见的,如此的相见恨晚,意气相投,哪里是我胡说?哪里是我乱讲啊?”
但沈灵杏却反应慢半拍的仍旧大喊大叫:“乡下人你给我闭嘴!”
闭嘴?好!沈肖遥答应的痛快,不过她嘴是不说了,但眼睛却没闲着,转头朝着那老管家看了去。老管家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有点乱,赶紧好心的解释:“昨日确实相亲的是二小姐,但我们家老爷说了,二小姐虽为人爽朗,性格豪迈,但我家老爷的年岁大了,无福消受二小姐的爽直,但三小姐却不同,娇憨可爱不说,又对我家老爷倾心不已,所我家老爷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沈肖遥听得皱眉,什么为人豪爽性格豪迈?说白了不就是嫌弃她吃没吃相站没站样吗?不过!念在这贾家老爷一大清早就给她送来了这么一出热闹的大戏,姑娘她就仁慈的原谅他了。“你有病吧你?谁对你家老爷倾心了?”
沈灵杏简直要疯了,嗓子都喊哑了。老管家赶紧澄清:“沈三小姐怎可翻脸不认人?昨日沈二小姐先行离去时,沈三小姐刻意留下,后又与我家老爷交杯畅谈到深夜,临别更是收下了我家老爷的金玉镯一对啊!”
“你个老胡说八道的,我撕烂了你的嘴!”
沈灵杏忍无可忍,推开身边的婢女直朝着那老管家冲了过来,沈肖遥侧过身子佯装让路,实则裙子下的脚却故意伸了出来。“啊——!”
那沈灵杏一脚绊上身子顷刻前倾,倒栽葱似的咕噜咕噜滚下了台阶。“三小姐——!”
“三小姐您还好吧?”
婢女们跑下了台阶,将沈灵杏团团围住,沈灵杏推开她们想要起身继续去找老管家算账,却发现自己的脚竟崴得没了知觉,一气之下,仰头竟大哭了起来:“啊!呜呜呜……呜呜呜……!”
台阶下,沈灵杏哭天喊地,台阶上,沈肖遥笑得花枝乱颤给刘兰香福了个身:“真是恭喜二夫人了,我在这里提前祝三妹妹早生贵子,二夫人提早当外婆!”
看着她那跟黄鼠狼一般无二的贼笑,刘兰香气得七窍生烟,她懂了,她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提前离开贾府,什么沈灵杏在贾家老爷面前出尽风头,原来都是这个乡下蹄子故意的!这沈肖遥昨儿个故意在贾方琵面前丑态尽出,就是为了突出沈灵杏的美好,那贾方琵又是个贪恋美色的,自然是忽视了沈肖遥重视沈灵杏!刘兰香已为人妇,仔细一想自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明白归明白,现在却已抓不到沈肖遥的任何把柄。沈肖遥知道,以刘兰香的脑袋肯定是想到了,不过她不怕反笑,意味明显:以为她不发威就是病猫了?不好意思,她发不发威都不是病猫!!咬了咬牙,刘兰香侧开了目光,再多看那乡下的贱蹄子一眼,她真怕自己给气死!转身,度步到了梁吟秋的面前:“老夫人,此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做打算吧。”
梁吟秋倒是没多犹豫,亲自走到了管家的面前:“我们都是妇道人家,此乃婚娶大事,还是需要沈将军回来定夺,不妨老管家先行回去,待稍晚时分,我定让沈将军给贾府的老爷一个交代。”
“是,那老奴这就告退了。”
老管家不敢多言,带着一众家丁匆匆离开了沈府,那成排的聘礼怎么抬来的又怎么抬走了。梁吟秋见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生怕丢人,当先回了府,将欣荣见此,赶紧帮着刘兰香一起将沈灵杏搀扶起,无论沈灵杏和刘兰香说多么难听的话,将欣荣仍旧只是赔着笑脸,跟奴才似的紧搀沈灵杏不放。所有人,都拿沈肖遥当空气一样,连看都不再看一眼,只有陪同在将欣荣身旁的沈肖月偷偷朝着沈肖遥看来,给了她一个逃过一劫的笑容。“小姐,老夫人好偏心啊!”
水绿见人都进门了,不服气的小声道:“三小姐嫁给那贾老爷就需要再议,小姐嫁那贾老爷就可以直接推出门,这是什么道理?”
清秋叹了口气,她家小姐不曾在府中长大,老夫人和老爷疏远也是情理之中,再加上大夫人又是那么个委曲求全的性子,如今这般不受待见自然是寻常。沈肖遥见水绿和清秋都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难免好笑,沈府是什么样,她活了两世岂能不知?既然无道理可讲那就不讲道理好了,反正她原本回来也不是和沈府讲道理的,况且报仇只要拳头够硬就好,也无需讲多余的道理。余光,忽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沈肖遥一愣,随即就笑了,她算出了沈灵杏的狼狈,算出了刘兰香的窝火,但还真就没算到他也会来。不过,眼下既然来了,那就别白来,嘿嘿……侯在马车边上的小岚子看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开始还没没留意,只在心里心思着,那最前面走路的人姿势也忒丑了点,大摇大摆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眷,这走起路来跟土匪进城似的。等,等等!!猛地想到了什么,小岚子再次定睛看去,待不由得一惊,赶紧伸手敲马车壁,轻声提醒着:“太,太子殿下,沈,沈家二小姐……捂……”可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人给捂住了嘴巴。而此刻坐在马车里的萧慕戎却并没有察觉,心中怒火无处蒸腾,只顺着那小岚子的话道:“对!都是沈二那个祸害的错!要不是她没家教不知书无达理,贾府那老头又怎么会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现在是气得要吃人的心都有了!怎么都没想到这都能让那个死丫头给逃过一劫,明明应该是那个死丫头被聘礼吓得哭爹喊娘,然后跑到自己的面前悔不当初的磕头认错的。“叩叩叩……”一只素手敲响了马车壁,随后,就听一个声音飘进了马车里:“真是难为太子殿下一大清早巴巴的赶来看热闹啊。”
“本太子不光是要看热闹!更要沈二那个祸害哭求本太子……”萧慕戎正说着,忽然察觉刚刚那说话的声音并非小岚子,诧异之余掀起车帘,只见沈肖遥正含笑站在自己的面前,而那小岚子则是被她搂着脖子捂着嘴巴,不知道是急得还是闷得,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来做什么?”
话刚一出口,萧慕戎忽觉得不对,立马竖起了眉毛,“你放肆!如此对待本太子身边的人,你是想要谋害本太子吗?”
水绿和清秋一听这话,吓得齐齐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萧慕戎对水绿和清秋的反应很是受用,但当他得意的目光再次落在沈肖遥的身上,不由得怒火再起。只见沈肖遥不慌不忙的松开了紧搂着的小岚子,随后单手支撑在马车框上,笑得不紧不慢:“我怎敢谋害太子殿下?我来,不过是想问问太子殿下这热闹看得可还开心啊?”
“开心,当然开心!”
这死丫头,一嘴的混笑,满脸的贼像,就算不开心他也不会让她知道。“哦。”
沈肖遥点了点头,忽将手心摊开在萧慕戎的面前,“既然太子殿下看得开心,那就给点赏钱吧?”
萧慕戎看着面前那素白的小手,微微皱眉:“什么赏钱?”
沈肖遥说得理所应当:“太子殿下设计我相亲在先,后特意巴巴的跑来看我热闹在后,虽这结果差强人意了一些,但我怎么说也是尽心尽力的表演了不是吗?”
“若是本太子不给呢?”
“那好办啊,青霄的百姓素来对太子殿下仰慕有加,眼下太子殿下正好就在这儿,我只要喊一嗓子,青霄的百姓定是蜂拥而至一睹太子殿下芳容的。”
语落,沈肖遥转身就提起了嗓子:“太子……”萧慕戎没想到她说喊就喊,赶紧伸手捂在了她的嘴巴上,低头,看着她那小人得志的眉眼,气得捏死她的心都有了。他私自出宫确实不宜张扬,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松开了她,咬牙哼道:“说吧,要多少。”
沈肖遥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
萧慕戎又想捏死她了:“你怎么不去抢?!”
沈肖遥勾唇看着他,语气也冷了下去:“我怎么没抢?现在就是在抢啊?太子殿下为了一己之气陷害我相亲,要不是我聪明伶俐,现在早就给贾府那老头当十七妾侍了,我如今大难不死,不抢您抢谁?”
萧慕戎一怔,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愈发多了起来,不想再继续和她纠缠,只得道:“我没带那么多的银子。”
“那好办,打欠条。”
萧慕戎瞪眼:“欠,欠条?你……”沈肖遥也不畏惧的瞪还回去:“不但要白纸黑字,更要画押留名。”
萧慕戎见沈肖遥一副不见欠条誓不罢休的样子,忍着怒气对小岚子道:“拿笔墨纸砚来!”
小岚子不敢耽搁,绕到马车后面将平常备着的,但一次都没用过的文房四宝端了过来。而堂堂的青霄国太子殿下,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提笔挥字写欠条,不但留了名号更是按了手印。将欠条甩给沈肖遥,萧慕戎哼声道:“拿着欠条赶紧滚,本太子还有要紧事去办。”
沈肖遥心满意足的将欠条叠好揣进了怀中:“念在太子殿下如此爽快,我自愿送太子殿下一程。”
送?怎么送?萧慕戎一怔,只见沈肖遥竟抬手一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马吃疼大惊,一声嘶吼就冲了出去,萧慕戎坐在马车上颠的是前仰后合,袍子也乱了,鬓发也散了。目送着即将颠散架的马车,沈肖遥悠悠一笑:“太子殿下您慢走。”
远处,萧慕戎的怒吼震天响:“死丫头咱俩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