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班长哽咽了一下又说：我和战友们慌忙跑近他，大声叫唤他的名字，他最后一次醒来，轻声问，‘这是哪里？’我含着眼泪告诉他，‘这是山顶，我们胜利了！’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闭上了眼睛，头上的纱布还在向外渗血呢！”

说到这里，郑龙飞哽咽难言。他无意中瞥见对面听众席的前排，有两位年轻女子脸上的泪水在闪闪发光。潘科长再次带领众人呼起口号。两万多人敞开喉咙的呼喊，如突然间爆发的山呼海啸，直薄云霄，几里路外的鸟雀都被震惊到，“噗噜噜”一阵乱飞。听见这声音，你完全会相信，这样的队伍天塌了能顶，山倒了能扶，地陷了能补，潮来了能挡。口号声一停，郑龙飞就补充了几句：“各位领导和民工同志们，我还要汇报大家，我们这位英雄班长，就是你们宝应县芦集区人，叫李惟宏。”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幕让他非常惊愕的场景——那位刚才流泪的年轻女子猛然站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慌忙大叫：“建秀，建秀！”

一群人马上围拢过来。像平静的湖面突然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会场这一角乱作一团。妹妹遭遇了大不幸，哥哥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参加小组的晚讨论。刚才，建民又去炊事班看望了一次妹妹，见她神态貌似恢复了正常，在埋头飞快地洗刷饭桶，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看人。从在会场晕倒到眼下，她没有淌一滴眼泪，这不正常，也让人不放心。虽然知道她从小就勇敢、顽强，四五岁就敢独自去乱坟地割猪草，有一次被两只罗蜂仔锥了也没哭，大人做错事她都敢批评。但这次不一样啊！月琴、红梅也不说话，只是朝他看看，点头、摇手。他只好不声不响地退出。昨天上午，建秀是大队长安排秦大夫、秦萌和先礼、文军等人先送回来的。大会结束时，赵总队长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最后要求各分队，从今晚起，连续两晚组织讨论，如何学习李惟宏烈士奋不顾身、战胜顽敌的英雄气概，掀起劳动竞赛的新热潮。“眼下，只有抓好工程，才能对得起牺牲的惟宏。”

建民眼里含着泪花，大声对1组乡亲们说。有人小声说“对”。有人回忆起惟宏的往事，唏嘘不已。草棚门口忽然有人咳嗽一声。步云掀开草棚门，手上拿着一份简报，见棚子里气氛不对，马上收敛了笑容，向建民说：“叶队长，你们分队又上《工地报》了！”

建民起身接了小报细看。胜我小声问：“又是那个？”

“你看看吧。”

建民把《工地报》递给他。胜我飞快地看标题：“志愿军代表向4万干群作动人报告”、“泗水大队六里中队创造新记录”……“右边一页。”

建民提醒了一句。胜我翻过简报，扫描着标题，在末尾看见了《郭胜我提前出工战冻土》，虽然只有短短3行文字，却佛是在耳边炸响了一串喜庆的鞭炮，让他惊喜、晕乎，不知所措。他羞涩地一笑，不好意思细看内容，就把简报还给建民。永虎问：“究竟登的那个？”

玉文说：“你看胜我做新郎官似的样子，还要问吗？”

有人“嗤”地一笑，立刻戛然而止。等文通读罢这篇文章，建民起身说：“你们好好讨论吧，我去2组3组再宣传宣传胜我的事迹。”

他走到草棚门外，在拂面的寒风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几天，镇东分队每天同积水、冰冻、砂礓土、堤坡搏斗。接着，他们率先进入突击龙沟（河谷最深的部分）的“热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