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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吃喝拉撒见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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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吃罢早饭,谢了房东,建民就催着众人到船上搬下工具、吃食、什物,七股八杂一起分挑着,又叮嘱李存周、郭友文早点去1号供应站报到。工地只有田间小道可通。接近工地,只见每隔约百米就有一块木标牌,或一根木桩,一个个迷你士兵似的站成了一列,十分醒目,东西直达天际。地面已打出几道石灰线。人在高处,可见南北外侧两条灰线远隔近200米。在木牌木桩视野内,除了间或出现被拆迁的村庄旧址的土堆,和少量坟包、灌木丛,就是冷风中簌簌颤抖的麦苗,显得开阔、空旷、苍凉。这些无量数的麦苗即将被一棵不留地挖去,和堤脚下的一样,压到沉重的泥土之下。河工们明白,这些青葱般惹人怜惜的麦苗,将同那些被拆迁而背井离乡的农家一道,为治淮作出牺牲,但他们也许不明白这些牺牲的意义,是让千万农户获得平安,让千万亩庄稼得以茁壮成长。拐弯了,不能再走田间小道,众人只好跟着何文军踏着麦田前进。王继根忽然发出一声惊叹:“乖乖隆的咚,工地真大呀!”

李文通接道:“不要说你了,我也没见过挖这么大的人工河。”

许多人跟着感叹。走过一段路,队伍就来到一条横的灰线。文军指着灰线告诉先礼和建民:“这是芦集大队跟望港大队的工段分界线,看见前面那块牌子了吗?牌子东边是我们大队的工地。”

他们向前看去,横线尽头果然有一块小木牌。走近才看清楚,木牌中间对着横线有一道红线,红线两边用红漆写了字,西侧是“望港”,东侧是“芦集”。建民兴奋地大声对众人说:“看,这里就是们芦集人的战场。”

惟耀迫切地问:“们分队的呢?”

文军抬手一指:“在东边。这就过去。”

建民和众人挑着担子,跟着文军,顺着木桩连成的东西线,踏着坎坷不平的麦田,不时越过小沟小坎,艰难地行走着。太阳从灰色的云团里露出金黄的一轮,照耀着大地。所有景物变得明亮起来。每个人的眼睛显得格外透彻晶莹,脸上还闪着奇异的红光。他们知道,自家分队是宝应县4万大军的一把尖刀,要在这石灰线画出的巨龙身上,先捅出一个小小的窟窿,一个让上千领队来参观的样板。想到这些,他们的胸膛里就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振奋和自豪。走进芦集中队的灰线,文军说道:“你们中队共98公尺,各分队的线还没来得及划出来,要等你们中队的技术员来,马上我跟叶老师给你们分队样板段先打线,要不要再按小组划分,由你们自己决定。”

建民说声“好”,招呼大伙一起歇肩。他看看众人,下令说:“马上,各组派出6个人,9个帮助炊事班搭厨房、挖地塘锅,再修男女两个茅司(厕所),9个带工具跟我去应站领粮草。其余的人,搭本组的工棚。晚上商量开工的事情。”

又转脸问先礼:“二爷,你看这些生活场所,位置怎么摆?”

“让我先看一下哉。”

先礼说罢,爬上一个坟包,向四周一看,抬手指点说:“工地在南边,供应站在工地北边,有条小河也在这边,棚子只能搭在工地北边了。棚门理当朝南,能避开西北风,正好又对着工地。茅司应该放在棚子和工地之间,两下就便。”

红梅碰碰月琴的膀子,低声说:“你看二爷,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月琴望着东方的供应站,不理她。那边,天地相交处,赫然矗立着七八个大工棚,工棚南边是一个个巨大的草堆,看上去立地顶天。先礼从土墩上跳下来,说道:“挖地塘锅的注意,烟道出口向南。”

文通接道:“对头,要不然大伙不要吃饭,净吃烟唻!”

接着他的话是一阵笑声。先礼说:“还有一条,每个工棚中间要隔开1丈5尺,跟伙房隔开3丈。”

郭永虎粗声问:“二爷,这个有什么说项(由头,说法)么?”

先礼认真道:“就为的安全。”

文通点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备打东吴,教训不能忘。”

有人嘀咕:“什么意思啊?”

建民大声说:“说白了,就是防火。小心不是多了的。按照二爷的意见,大伙都动手吧!”

吩咐罢,就带人去领粮草。先礼和文军也自去办事。这里众人恰似螃蟹过河,七手八脚齐上阵。等先礼和文军打好样板工程的施工线,又去总队部拿着一些账本纸笔返回,4个草棚已经盖好棚顶,墙壁围了柴席,夹了稻草,外面涂上了烂泥巴,挂起新编的草门帘。南边突出一些的草棚,草棚东边摞起了一个草堆。地面正冒着浓烟。那是厨房在烧锅。草棚向南约70米,有一个低洼的芦苇塘,约半个足球场大小,芦塘西边竖起一个大一点的无顶草围,芦塘东侧是一个小的,芦塘成为天然隔屏。有人告诉先礼,大的是男茅司,小的是女茅司,不要跑错唻。先礼笑了笑,在厨房外放好东西,就去小解。芦苇塘中间略高,四周低,形成一条约一尺深二三尺宽的小沟,沟底干涸了,覆盖着枯黄的杂草。芦苇不甚高大,最高的也只比成年男人头顶高出一尺左右,可知本地百姓不缺柴草,任它们在寒风中轻歌曼舞。露天男茅司门朝东南,说是门,其实就是无遮无挡的一个缺口,其余3面是4根竹竿绕一圈稻草把,人站着可以看见头和脖子。地面挖了一个圆坑,土堆在四周,就成为“茅缸”。他怕人看见,尽量低头缩脖子。事罢,先来厨房参观。一跨进门,就闻见草棚散发的扑鼻的稻草清气、新挖出泥土的腥气和大米的香气,烟道有些小漏孔,还闻到一股烟火气。月琴正往甑子锅里撒米。她站在锅前半尺高的灶台上,一只手端着大筲箕,一只手抓起一把米抖动着撒落下去。上半截身子笼罩在水蒸气中,忽隐忽现,形成了一幅天女散花般的优美画面。灶后,仁周在烧火。他坐的地方比屋内地面挖得低约3尺,坐在坑里,头跟地面差不多高。上来要爬四五个台阶。“二位辛苦,辛苦。”

先礼跟两个人招呼。月琴没有吭声。仁周一笑说:“不辛苦。”

“锅灶是那些人挖的?”

仁周答话:“是文通二爷指挥的。”

“嗯,他看过解放军挖地膛锅,有经验。”

月琴不冷不热地接了句:“什么事都指望一个人,饭还吃不到嘴呢!”

她也没看人,只顾继续撒米。先礼连忙笑道:“是的是的,二娘说得对。仁周啊,新锅膛不上火,可能火要烧猛些。”

“刚才二娘说过唻。”

“哦,我是马后炮了。”

红梅和建秀去小河洗菜返回,一路说笑着,伢子过年似的高兴。看见先礼,红梅故意大惊小怪地咋呼:“呀,二爷来帮厨唻,欢迎、欢迎。”

“呵呵,今个我还有事,先来参观参观,改日帮厨。”

先礼说着抬脚便走。他分别进南河、夏汪的草棚看了看,然后来到大李庄的棚子。建民和众人忙着在地铺稻草上铺柴席,放行李。工具和草鞋已经靠地铺对面放置整齐。连先礼、仁周,24个人的行李挤挤挨挨地排着.有几人已经躺下来试试地铺是不是舒服。草棚里说笑声不绝。“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堆好,不怕冷。”

“但是有一个人吃烟,大伙就要跟着闻烟味。”

“烟味还不错,就怕放屁。”

“哈哈,恐怕还有脚丫臭。”

“天天穿草鞋,你想闻脚丫臭还闻不到呢!”

这话引起一片笑声。见先礼进来,惟宏告诉他:“你跟仁周大爷的行李放在顶东头。”

永虎好奇地问:“二爷,你那个大布包里头装的是什么宝贝?”

先礼故意卖关子:“嘿嘿,这个暂时保密,反正能用能吃。靠门是那两个的铺?”

听说是建民和惟宏的,先礼暗暗点头。这时,建民压好各个铺头露出的乱草,站起来说:“二爷,工段分组的事,我已经问过他们,多数人说分好,一个组1段,拈阄子。你看行吗?”

先礼赞同:“这样好,就是第3组少一个人,吃些亏。”

建民说:“我提议唻,临了,一二组要帮他们一把,大伙都没有意见。”

先礼感叹:“没想到,大伙能这样同心同德。”

一边向东头自家铺位走去。棚子进深只约1丈,地铺占去约6尺,靠门这边的“墙壁”放了大锹,兜担、草鞋、碗筷,又占去1尺5寸宽的长条块,在地铺和工具中间的走道只有2尺多宽,两个人会路得侧身而行。中等个子还得低头,因棚顶中间起尖,高约两米,越靠檐口越低。檐口只有中等个子男子汉乳头的高度。先礼低头走着想着,忽然自笑,们不是住的远古人的房子么?有巢氏从树上下地,大概就是搭这样的草棚,不过没有稻草,用树叶树皮野草罢了。而今为了挖通海河,们好像做回原始人了,嘿嘿,真有意思。他坐到自己的铺位,拿起总队工程科发的账本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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