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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在那悠远的春色里 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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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几经周折,我终于考取了大学。待我从那场血腥的事件中走出来,被正式宣布为正当防卫的时候,高考已经在即。“正当防卫”这个概念让我对法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放弃艺术考试,进了文科复读班。我不在江湖,但江湖已经有了我的传说。当时虽然没有自媒体,但民间流言的传播程度一点也不比现在差。煤城市公安人员为坐实我的防卫是正当的,曾派人专门到巨阳调查我的平时表现,因此我刀刀封喉,两招手刃两名劫匪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传说中,我的身手,不亚于古龙笔下的西门吹雪。我从此可以一个人游走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再没有人敢对我进行拦路抢劫。那一年,我出奇的刻苦努力,不仅把初中高中的英语课文背了一遍,而且写作水平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学弟学妹们每天研究历史政治到深夜,还为我是否能够金榜题名打了个不大不小的赌。说实话,我的语文水平提高,是得益于小明送我一套四卷本的《王朔文集》,这套书让我对写作茅塞顿开,原来文学的殿堂并不那么的神圣,我们的生活如此美好,江山如此多娇,只要努力的描绘它,何愁没有题材,没有话说呢!当然,由于基础太差,智力平平,尽管我披星戴月,加班加点的学习,次年的高考成绩仍然只是“挂线”而已,虽然语文英语政治历史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我实在弄不明白函数曲线的奥秘,不仅目标学校相去甚远,连调剂的名额也没有着落。正当我沮丧的夹着尾巴,准备再一次复读时,幸运的天平向我倾斜了过来——我被“补录”进江城一所大学,法律系。造成高校补录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部分院校在第一次招生时填报该校的人数太少,没有达到当年招生计划数目;二是第一次录取人数达到了计划名额,但到开学时部分学生未去报到,被自动取消入学资格,或者报道之后又退学,从而就有一部分名额空出。我是属于第二个原因,所以当我拖着行李走进江城大学校园的时候,军训已经结束,大家都开始上课了。江城大学中文系在全国也能够名列前茅,但法律系当年还只是个草台班子。事实上,江城大学法律系在建国前也颇有名气,不过在五十年代院系调整的时候,与其他几所大学的法律系一起调往上海,成立了华东政法学院。改革开放后,大学里对学生展开普法教育,学校必须开设了一门叫做《大学生法律基础教育》的公共课,因此成立了法律基础教研室。这个教研室成员不甘心自己的专业被荒废,便申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人才越聚越聚多,校方便向上级申请,开设了法律专业。开始挂在政法系下面,由于需求量大,生源充足,干脆单独设立了法律系。有些学生因为江大的中文系有名气,便以为法律系师资力量也同样不弱,入学后才知道自己错付了终身,有些志气高远的,干脆放弃就读的机会,回头复读去了。高校里从事法学教育的教师是可以兼职做律师的,因此我们的大学教育生涯,经常发生突然调课或者集体到法庭接受现场演示教育的事件。我入学的第二天,就有了一次排着队进入法庭参加旁听的经历。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是2022年5月24日,星期二。就在此时,我在抖音上刷到一则消息。昨天,本章节标题引用的歌词作者和歌手沈庆因交通事故不幸去世。我在此为沈先生志哀:一路走好!那天法庭里坐了两个班的学生,我们的民法老师代理原告,对面的代理律师也是我们学校的,只不过教的是《大学生法律基础》。他俩在台上唇枪舌剑,口沫横飞,我们在台下犹如云里雾里。那天我最大的收获便是看见了角落里那个气质优雅,美丽可人的女孩,砰然心动。回到寝室后我一直发呆,就连欢迎我的晚餐也吃得味同嚼蜡。当时我们寝室一共住了六个人,在我到达之前已经按年龄排好了兄长小弟。老大是班里的篮球高手李涛,老二王岩是个胖子,老三牛阿满是个大壮男,老四朱良辉又黑又壮,见人便笑,最小的龙伟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比较瘦弱。随着我的到来,寝室里当天便由大哥李涛安排,重新排了座次。老大李涛仍然比我年长,他家是农村的,高中时由于贪恋打篮球,耽误了学业。虽然球技高超,但由于身高原因,一直没有入选球队。毕业后在沿海地区打了两年工,感觉还是学点文化有前途,便回校复读,重新参加了高考。我年龄次之,抢了王岩的二哥交椅。王岩父亲在公安局,母亲在司法局,家庭条件不错,由于高中时喜欢班花,为表决心自杀了一次,入精神病院治疗半年,因而没有参加高考。不料出院后被下一届班花相中,原因竟然是因为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说实话,王岩的眼神看起来只能称作呆滞,那是在精神病院治疗留下的后遗症,距离忧郁相去甚远。新任寝室老四牛阿满也是篮球爱好者,他父亲是教师,母亲在学校里开一间小食堂,自幼营养丰富,因此吃得又高又壮,在篮球场上犹如一辆坦克,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老五朱良辉家是开果园的,长期在家里帮忙的时候风吹日晒,因此长的又黑又壮,不喜欢运动,只喜欢女人,他的风流史最远可上溯至小学。最小的龙伟家在城乡结合部,小时候种菜,后来开发了,成了拆二代,父母便专业做了包租公婆,每天打麻将收租听戏,偶尔放放高利贷。江城大学是本省历史最悠久的大学,历任的校长中,居然有痛殴蒋委员长的猛人。建国初期,江大从旧省城迁至江城,设在一个日本人修建的兵营里,所以校园的角落里有很多尚未拆除的碉堡和工事,地下蜿蜒着一条巨大的防空洞,女生宿舍和办公楼基本上都是日式建筑,墙壁厚实,冬暖夏凉,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很有年代感。我们男生宿舍基本上都住在建国后建的苏式筒子楼里,除湿性能不好,虽然已经九月底,房间的墙壁上仍然潮乎乎的。他们比我早到一个月,江城大学的种种民间小调已经信手拈来,比如江大四大怪:开水总是烧不开萝卜咋就当肉卖师生老是谈恋爱女生爬墙比猴快这“女生爬墙比猴快”讲的就是因为学校食堂萝卜当肉卖,大家都到校外的小吃一条街去加餐喝酒的事情。我们宿舍楼外有一堵矮墙,翻过矮墙,便是小吃街老板们的屋顶,老板们只需在房间门口竖上竹梯,便可喜迎江大食客们的光临。当晚,我们在一家名叫“翠丰酒家”的馆里进行了首次聚会。我脑海里全是下午那个女孩的身影,六神无主,心不在焉,被室友们灌了个酩酊大醉。因为醉的实在太厉害,大家都已经不能够爬竹梯,为了安全起见,只好绕过校园长长的围墙,从校门口回去。我记得我在校门口又遇到了那个女孩,她虽然换了身白色的长裙,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是她,仗着酒劲壮着胆子向她搭话,然后,就断片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平平安安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整个寝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室友们睡觉发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我穿过空荡荡的寝室走廊,到位于寝室一头的厕所里撒了一泡尿,本来胃里就不舒服,被厕所里的味道一熏,对着小便池大吐特吐了一通。我回到寝室,口渴的要命,想找水喝,但是水瓶里却空空如也,只好又回到厕所外面的水房里灌了一通自来水。我头晕脑胀的正站在水房窗户前向外张望,一个身影悄悄的来到我的身后。我感觉到异样,回头,见是寝室的老大李涛。李涛递给我一支烟,并为我点燃了它。我并没有烟瘾,以前装大哥的时候偶尔会叼上一支烟架势,后来不再需要江湖应酬,就基本没抽过。此时出于礼貌,也是当时的心理需要,我接过香烟,呷了两口。“你抽烟的样子很独特。”

李涛仔细的看着我,道,“气势很足,有点像港片里的……”“大哥?”

我得意的问。“不”他顿了一下,“大反派。”

我尴尬的笑了起来。我长的不够阳光,这一点我也清楚。以前学艺术的时候,有人画了一幅我戴着墨镜的画像,并配诗一首:远看黑帮老大,近看土匪恶霸,仔细定晴观察,原是画家毕夏。“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

李涛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毕竟当时我们认识还没超过48小时,甚至不能算是朋友。“没事的,我习惯了。”

我猛抽一口烟,把别人画像并配诗的事情告诉了他。“别说,还挺压韵。”

李涛重复了一下那首诗,“不过,你这名字挺牛B,谁见了你都得尊称。将来无论你从事哪种职业,都会让这种职业瞬间变得高大上起来的。”

“嗯?”

除了在工厂里干了月把的临时工,我还没入过社会,当时对他的话一时无法理解。“比如,你做了法官,别人会称你为法官陛下;你做检察官,别人会称你为检察官陛下;甚至你做了律师,别人也要称呼你为律师陛下。”

李涛说完,又抽了一口烟,并熟练的吐了一串烟圈。“看你说的,什么叫甚至啊?都是搞法律的,法官、检察官就比律师牛B么?”

我不服的道。“你不懂。”

李涛再一次拍拍我的肩膀,“法官、检察官才能称为搞法律的,律师么,只能算是被法律搞的。”

我笑了,被他这个类似段子的比喻弄的很无语。“走吧,回去睡觉吧。”

李涛把烟头扔到窗外,回头向水房外走去。我也扔掉了烟头,跟着回了寝室。跟他聊这么一会天,暂时忘却了那个美丽婀娜的身影。次日上午前两节没课,大家自起床就开始调侃我醉酒后的丑态,特别是在学校大门口拦住那个女孩搭讪的行为,被大家与《阿Q正传》里阿Q调戏小尼姑甚至跪在吴妈面前求欢之类的糗事相提并论。“后来怎么样了?”

我担心昨天晚上给那个女孩带来不好的印象,连忙追问。“后来我和良辉把你拉走了。”

牛阿满答道,“要不人家非得报警。”

“昨天下午你们没见过她么?在法庭里。”

我怀疑自己昨晚出现了幻觉,“在法庭旁听席的左前方。她和一个扎马尾女孩坐在一起。”

大家纷纷摇头。这时朱良辉突然道:“你说那个女孩啊!嘿,你认错人了。那个女孩是中文系的,这个女孩是音乐系的。”

“你门儿清啊!”

牛阿满惊呼道,“这么快就把学校美女信息弄清楚了,确实是术业有专攻!”

“不不不,”朱良辉连忙把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昨天下午跟咱们一起上课的是中文系。老二说的既然不是咱班的,可不就是中文系的嘛!”

“那晚上这女孩,你怎么知道是音乐系的呢?”

牛阿满如同审贼似的,步步进逼。“这个女孩我军训的时候就认识了,她还代表咱们学生为教官们唱过一首歌,叫什么《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朱良辉连忙解释,这意思是你们平时不注意,还怪我咯。“就是那个扭着屁股唱: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就会把她爱,不知道她为什么流眼泪,也不知她为什么笑开怀……”王岩一听那个女孩,顿时有了精神,慌忙插话进来。“别跑题了。”

老大李涛连忙过来把握方向,纠正道,“今天的主题是老二酒后乱性。”

“我还真有点印象了。”

王岩根本不顾老大的方向性指引,抓耳挠腮,如梦方醒,“不过那个唱歌的女孩有点黑,昨天晚上的女孩挺白呢?”

“军训的时候,不仅不能化妆,而且连续在太阳底下暴晒二十几天,白的也给你晒黑了啊!”

朱良辉白了王岩一眼,撇撇嘴,“昨天晚上,那女孩明显的进行了精装修,那腻子粉的打得……也不知道这老二啥眼神?”

上了大学,大家又都是成年人,青春萌动,喜欢女孩子不是错误,眼神不好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连忙辩解道:“昨天喝多了。其实我只是觉得昨天下午和我们一起在法庭旁听时,中文系的那个女孩子挺漂亮。”

“好吧,哥几个回头帮你长长眼。”

老大李涛拿起自己的书本,“现在出发,去教学楼201,中国法制史,别忘记带书。”

于是一帮人浩浩荡荡,向食堂走去。食堂里早餐供应早已结束,只剩几个大饼和鸡蛋。我们叫住准备收摊的师傅,准备每人来一个大饼一只鸡蛋,垫吧垫吧,下课后开始正餐。“六个大饼,六枚茶叶蛋。都别抢,今天早餐算我的。”

我手持一把饭票冲了上去。“五份就行了。”

牛阿满道,“老六不在。”

我回过头,才发现只有我们五人。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早晨几个家伙对我明嘲暗讽时,龙伟就没在。大学里上午分两个时段上课,每个时段两节课,一个半小时,中间有三十分钟广播体操时间,以利大家上厕所或者变换教室。广播体操的结束后,学校里会有一段音乐时间,播放一些同学们爱听的歌曲。那天播放的歌曲恰恰是沈庆的《青春》:在那悠远的春色里 我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眩目的光华 像一个美丽童话允许我为你高歌吧 以后夜夜我不能入睡允许我为你哭泣吧 在眼泪里我能自由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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