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顺着宁滢的手，朝前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酒楼，在酒楼四周搭了不少台子，上面放置了许多红纸，想必红纸上写的应该是一个个灯谜。有人在台子最前方专门发放红纸，用来给众人写灯谜的答案。在台子之上，酒楼的二层，安置了许多茶座，里面做了不少先生，这些先生都是王城里有名气的读书人，被这酒楼的掌事特意请来，现场出对子，让参加的人对。过了二层的关卡，对出所有对子的人，方可登上酒楼最高的高台，而宁滢想要的花灯便与高台隔水相望，需要过关的人站在高台上用箭射中花灯上的环佩，环佩被射中后，酒楼的人自然会将花灯送到高台上，赠送给夺魁之人。赵明杰是王城有名的才子，宁玥更是擅于对对子，宁滢骑射技艺不俗，他们三人组成一队，说不准真的能夺得那花灯。宁玥默默地看向那花灯，那花灯做得极为精巧，花灯的底座是用五谷制成的，在五谷之上，乃是一个精致的女子，好似是天宫的仙女。这花灯明显来自于天烬国一直流传的故事：传言以前的天烬帝皇颇有德行，感动了上苍，天上的仙人庇佑天烬，特意派下神女，让天烬年年五谷丰登，直到那帝王辞世方回归天庭。可也有人说，这神女与那帝王两情相悦，故而迟迟未归，待到帝王辞世才归。宁玥看向宁滢的目光带了一抹审视。酒楼做这盏花灯，自然有讨好、讨巧之意，可宁滢想要这盏花灯，却是将她隐藏在心底的心意表露无余。宁玥忽然想起中秋宴上，宁滢喜笑颜开将自己做的月团，送给白烨宸时的情景。难道宁滢当时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少女怀春，想入宫？宁玥审视的目光，让原本兴奋不已的宁滢心中一震，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赵明杰也因为宁玥的沉默而忐忑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妥，惹了佳人不快。就在此时，高台上传来一声欢呼，有人已经登上高台射下了那盏花灯。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宁玥看向高台背对着她的人，目光顿时一凝。忽地，高台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扑通”声，原来周围的人争相去瞧那射中花灯的人，拥挤之下，便有人落了水。这酒楼附近霎时变得混乱起来，酒楼的掌事忙命店里的伙计赶紧救人。只是是非之地必然有争执，有人看热闹，有人想走，一时间竟传出不少叫骂声。宁玥收回目光，看向宁滢，轻声道，“三妹妹，那花灯已被人射中，如今前面又有人落了水，我们去别处逛逛可好？”
宁滢不甘地看了一眼酒楼，终是点了点头，随着宁玥和赵明杰朝市集方向走去。高台上，射中花灯之人，缓缓转过身，看着宁玥与赵明杰并肩而行的背影，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待众人走到市集时，目光随之一亮，今年的市集比往年都要热闹几分，花灯到处皆是，杂耍的人也不少。赵明杰和几个世家子弟一商量，众人决定分开去逛，一个时辰后还在市井门口集合。宁滢几人知晓赵明杰有话要对宁玥说，识趣的不邀她通行。宁玥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毕竟她一会儿要把荷包退还给赵明杰，当着众人的面，只会让赵明杰难堪。待众人都各自散了，宁玥这才跟着赵明杰缓缓走入市集。宁玥平静地看着周围熙攘的人群，她的目光平静安然，完全不像寻常的十四岁少女，好像对什么都不欢喜，对什么都不好奇。她就这么行走在人群中，都显得特立独行，气质出众。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赵明杰的话，既不热络也不冷漠，只是带着淡淡的疏离。“秦婶娘，我用我的三铢换你的四铢可好？”
“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当婶娘我不知道吗？现在用四铢去邓家的米铺买粮，可以多买好些粮食。”
“秦婶娘，我娘最近身子虚，我得多换些粮食，你就允了我吧。”
“你娘身子虚要粮食，我闺女还长身子，要多换些粮食呢。”
……在市集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口，传来两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在熙攘的人群中，听得并不如何清晰。宁玥的脚步一顿，目光顿时望向巷口，侧首望向绿芍，“绿芍，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是，小姐。”
绿芍领命而去，过了片刻便来回宁玥的话，“小姐，现在王城里有名的邓家米铺前两天出了通告，凡是用四铢钱来买粮食的人，多送十分之二的米粮。”
“邓家米铺？”
宁玥疑惑地看向绿芍。“是的，邓家米铺在王城中有好几家分店，是王城里有名的米铺。米铺的老板据说是外地人，具体是做何营生的，奴婢不知。”
绿芍轻声说道。宁玥点点头，从腰间的香囊中掏出一些四铢钱，“你拿这四铢去跟那女孩换她的三铢吧。”
“是，小姐。”
绿芍接过宁玥手中的四铢，与那女孩换了些三铢，女孩对着宁玥感激地笑了。之后，宁玥再也无心搭理赵明杰，她的目光扫过市集中的人，暗自留意他们的对话，果然不少摊贩都要购买的人尽量用四铢钱，宁玥想起红菽对她说的话，最近宁王府的账房里，三铢的数量明显多于四铢，看来并不是百姓开始慢慢接受三铢，更像是有人在有意收集四铢。只是三铢和四铢都是朝廷认可的铜币，只是重量略微不同，而且可以按一定比例互换，那背后之人到底为何要收集四铢，此事与不久后，户部的事，又是否有关？赵明杰走在宁玥身侧，只见她眉梢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心中忽地升起一种挫败感，只觉得少女明明就在身旁，可他们的心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他怎么努力也摸不着，够不到一样。赵明杰抿了抿唇，看向宁玥绝美的容颜，他缓缓伸出手，将宁玥垂在身侧的小手裹进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