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事败露,静莲不吵不闹,因在船上人多眼杂,家丑不可外扬,也只能隐忍不发,将她关在仓内数日,待下船安置细软后才来慢慢处置于她。静莲平静的跪在堂前,身后站着两个小厮押解于她,她眼下一片死寂,从少夫人进入房间撞破那一刻起,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没有如翠绿般大喊大叫,摇手乞怜,不过是功败垂成。看着这丫头的做派,淑真是有几分赏识的,若不是她存了这般心思,放在身边也可做个管家的,可惜,到底是走错了路。稍带着惋惜的道:“关你数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又能改变什么,自己一个丫头,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主子的手里,不是一两句就可以扭转的。自己本是家生子,自小因为娘伺候夫人的缘由,自己也是在夫人跟前长大的,小姐少爷们的附庸风雅自己也是耳濡目染,与一般的丫头是不同的,夫人向来也是疼爱自己的,每每谈论婚嫁,便说将自己许给少爷作妾,可以好不骄傲的说,没有谁比自己更能照顾少爷,这样想着,静莲莞尔道:“奴婢无话可说,听凭少夫人处置,只一点,奴婢是夫人身边的人,如何处置,想来少夫人还是要询了夫人才好。”
“哼”淑真冷哼一声,自小在家中娇惯,从未听说过处置一个丫头还没有这权利。如今堂下众人看着,此时不立主母之威,此后定然庶务怠慢。以手拍案:“好大的款儿,你当自己是谁,此处是哪?母亲身边长大,自当认真做事不掉母亲之名,你做出这般丑事还搬出母亲来,你既是家生子,是签了死契的,便是发卖了,青天大老爷来也不敢断我错处。”
说着,子虚将那丫头的死契放在案上,从旁道:“出府前,夫人将你的死契给了少夫人,自然,你的去留奖惩都由少夫人决定。”
一听这话,静莲身形不稳的倒在地上,面上血色全无,子虚又道:“静莲,你包藏祸心,妄图迷惑家族,为仆不忠,少夫人仁慈,允你二十杖,自去账房领了这月月银,自此不再是我汪府中人。”
另一边,淑真拿起契约的一角放入灯罩中,烛火渐渐旺盛,几缕灰尘飞出来。淑真拍拍手上的灰,手捂着鼻子,使唤身下的下人:“该说的都说了,拖下去吧。”
“是”一旁奴仆上前挽袖,单手拖拽着静莲不由分说的便往外院走,那静莲双腿往前蹬,却依然摆脱不了被拽出去的命运。院子里,丫鬟们都低着头打扫院子,各个都将自己的眼睛捂严实了,再没平日里看热闹的那一股劲,全都不做声,但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伴着沉闷的杀威棒声直往自己的耳朵里面钻,便是想装作听不见也是不成的,听着这声音,眼前便仿佛看见那皮肉杂糅的血腥场面,一个个的都拿出十二分的用心,无不敢偷奸耍滑。外面的声音停下来了,淑真扶着椅欲起,子虚上前将主子的手按住,摇头,自己先出去瞧瞧,淑真点头,坐了回去。看着刚才还伶牙利嘴的丫头,这下子是变乖了不少,让子虚想到庖厨处理鳝鱼,将鳝鱼的头用铆钉钉在木板上,一手抓住尾巴,一刀破腹。到底是水做的姑娘,这一板子下去三魂去了六魄,人昏死了不知几次,见姑娘出来看了,懂事的仆人上前手狠掐着静莲的人中,将她弄醒,上前作揖谄媚道:“子虚姑娘,二十板一板不少全打完了。”
“嗯”子虚上前,原本洁白的衣服如今猩红一片,血肉模糊,看着没几块好肉了,摇了摇头,上前,拿出手臂上放着的衣裳,搭在患处。“你这是何苦呢?”
仔细观察一番,见没有血腥后,转头回到屋内。子虚上前:“少夫人,可以出去了。”
淑真就着子虚的手往外走,看见那奄奄一息的静莲,淑真的心中没有舒畅,没有解气。相反,心中闷闷的,伤害并非本意,但必须这么做,自己是一家的主母,必须要立起来。只看了一眼,淑真便转头走了。“去叫个郎中,看看。”
淑真吩咐完子虚便厌厌的回房去了。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立马回来报了淑真“那姑娘有了三月的身孕。”
两月,便是自己入府前不久,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可现实却是笑话。淑真看着郎君,皮笑肉不笑“夫君当真是长了一张好嘴。”
“怎的?”汪淮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淑真将郎中的话重复一遍,指着面前表里不一的男子“这就是郎君口中的表里如一,你的一双人。郎君好厉害的一张花言巧语,如何做到前日同奴婢温存,后日就到我母家提亲?”知事情败露,汪淮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但淑真的话也当真刻薄,叫他没了安抚的想法,拂袖离开。那汪夫人派来的李嬷嬷见着夫人心愿达成,立马蹦到淑真“少夫人,静莲已有少爷骨肉,此前的处置尚为不妥。”
“如何一个下分人,我却处置不得?”李嬷嬷道“少夫人,静莲怀的是我汪家的骨肉,便是要处置,也该生完孩子以后。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奴婢想少夫人也不想忤逆尊长,落得善妒的名声。”
“好呀,好得很。”
一个孝字压倒一切,淑真不再去管那婢子的下落。子虚看着气极的淑真,出言安慰“姑娘,气大伤身该,何况您还有身孕,不为自己也要为着这孩子。”
淑真低头看着小腹,长叹一口气“早知有今日,定不嫁与他,如今后悔晚矣。”
渐渐的,淑真也懂得了嫂嫂做妇人的艰难,到底自己也不再朱家任性的小姐,如今事事难做主。时光匆匆而过,汪淮在台州任职也有三年。这三年里汪家添了一子一女,静莲放到了庄上,算做外室,她那肚子还算争气,一举得男。而淑真怀孕期间因着丈夫背叛,婆母打压,心思郁结,形容枯槁,生产时艰难,但到底是生下了位小千金。女儿生下来孱弱,时常生病,因此她的心思全全落在女儿身上,汪淮几次说要将庶子迎回来,放在她房里养着。这胎有些伤了她的身子,以后子嗣也会有些艰难,这般收了庶子养着,对她是绝佳的选择。但她却做不得这般“阿宝的身子薄弱,我看管着尚且分身乏力,如何有余力去她人的孩子。”
汪淮冷了脸“如何是他人的孩子,他也叫你一声嫡母。”
淑真向来随性而为,不愿委屈自己“郎君道此生一人,如今有妾有子不算,还要叫我养育,如此可算欺人太甚?”汪淮恼怒“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偏你朱家女儿金贵,容不得旁人?你既不愿养育,那我自寻了人来。”
常嬷嬷苦口婆心,劝淑珍,若迟迟不松口,那外室怕要进门了。“到底是为何身不自由,顺不得我心。”
淑真到底是松了口,将人接了回来,放在下人处养着,自己时不时照抚,也算是给了汪淮面子。就这般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