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说的是前些时候秦言遭郑三刺杀的缘由始末;第二页是振威镖局的财务清点列表;第三页却是振威镖局的平面地图。郑三与那胖子的确是天残派弟子不假,可是却因为私人原因而与秦言结怨。郑三有个义兄,曾跟随秦言远征岭南奇花宫,却因为秦言的见死不救死在了异乡,尸骨无存。他一直心怀怨怼,却碍于秦言的实力不敢动手。而这郑三,有一个相好的,是洛芷身边的丫鬟,郑三便是通过这个丫鬟拿到了宗主的残月令,然后借着假传密令的时候趁机击杀秦言。至于那个挟持萧白歌最后却被秦言飞剑杀死的胖子,则是同后来出现的红衣人是一伙的。只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秦言,所以便合作实施了这个连环杀人计。先是郑三以假传密令为时机刺杀秦言,若是得手自然更好,若是不得,秦言也必定因为信中的迷烟和郑三的刺杀而重伤,而这时再由胖子出手,挟持萧白歌离间陆离和秦言,最好能够让陆离对已然重伤的秦言下手。可是,如果这一招也没用,那么就由红衣人来。秦言因为受伤必定会在附近的客栈住下来,而红衣人便悄悄跟踪,然后埋伏在附近,占据有利地形,远处放暗箭射杀秦言。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个红衣人出现的时机不对,若是他在秦言昏迷陆离外出求医之时动手,说不定秦言就已经死了。可是,红衣人来晚了,他到之时,唐门的追杀令已经撤了,秦言也已经恢复了不少。他知道再等下去同样没有好结果,便心急的射出那一箭,然而,他没有百步穿杨的功力,所以又让秦言等人躲过,反而暴露了身形。秦言可不是什么你给我一刀我还能原谅你的善男信女,当即飞身而出,与红衣人战成一团,不多时便将其斩于剑下。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红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引来了在附近徘徊的鬼尸,而另一边,他们早就在计划之中设定了另一面:借与郑三相好的丫鬟提供的情报,他们还令派了杀手前往南山别院,想要再杀了洛远道等人。可是,洛远道因为要处理唐门之事所以已携夫人方菲暗中去往蜀中,南山别院只剩下洛芷一人。然而,这个计划也没行得通,因为程纶及时赶到,斩杀了所有刺客。郑三刺杀案的始末便是如此,秦言看得倒也顺畅,毕竟与她之前所料也差不离。只是这一页还写了一句:疑遣鬼尸入侵南山,不知何故,未果。这一句让秦言在意,若是当时程纶没有及时赶到,而鬼尸却去了南山别院,那么,阿芷的命或许就已经保不住了。虽然庆幸最后鬼尸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秦言还是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本以计划妥当的事儿有了分歧?至于振威镖局财物的清点列表,秦言直接递给了陆离。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陆离细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异常,倒是与秦言所言差不离。只是,他始终认为,能够摆在明面上给人看未必就是真的。而这时,秦言也自己在看那张平面地图,她疑问的嗯了一声,然后指着某一处的平面图形道:“这水下明明有个密室,为什么没有标注出来?”
程纶也凑过去看,然后道:“如果那里有个密室,是否破坏了此地的风水?除非,又在院子里的某一处再开了一个不小的密室。”
陆离道:“也就是说,银子很可能藏在还没有被发现的密室里?”
程纶接话:“大有可能。”
所以,官银并没有被盗,而是一直都在振威镖局里,只是放的地方太过隐蔽,所以才一直没有找到。而亦是因此,陆离等人才误会是天残派私吞了官银。而现在因为有了洛远道的暗示,秦言此行便用不着偷偷摸摸。只是,隐隐之间她又觉得似乎自己的一切行动从来都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进行的,不管是明的暗的还是刻意想要隐藏的。然而,最让她恐慌无助的是,她无法判定谁才是那个监视她的人。一路上无趣得很,便是陆离卯足了劲儿想要说几句玩笑话让秦言开心都不行。最终,陆离败下阵来,颓丧的笑道:“秦门主,秦女侠,秦小姐,秦姑娘,我都说了那么多笑话了,你就不能给个面子笑一笑吗?”
秦言眉头紧锁:“为何要给你面子?”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么?”
秦言喃喃重复了一句,才又道,“朋友是用来知心意互帮助的,不是用来给你撑面子的。”
陆离心里感叹,别看秦言不太喜欢说话啊,可她要是真想论大道理,但还真没几个人论得过她。半路无话,等到了洛阳,秦言却主动说话了:“你当时说,官银送进振威镖局之后就再也没有运出去,而你自己,也是进去找过的,对不对?”
陆离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便老实回答:“不错。”
“你没有发现其他的密室?”
“的确没有。”
“也没有再次潜进去查探?”
“没有。”
“那你的人是否确定,在你离开之后,镖局也没有任何东西运出?”
“除了你们天残派运出的财物,但是我的人看过了,都是些珠宝古董什么的,没有官银。”
秦言点头:“这样的话,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宗主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给我们看,还默许我同你一起查官银的下落。”
“难道不是为了洗清嫌疑么?”
秦言冷笑:“嫌疑?就算这官银真与天残派有关,无凭无据的,你敢如何?你能如何?”
此话是真,别说无凭无据根本没有找到官银,就是从天残派的库房里搜出了官银,洛远道也大可以推说是属下人贪财或者其他人故意栽赃陷害。总之,朝廷根本拿他没办法。“那他为什么要搭理我?”
“也许是因为……”秦言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头,接上刚才的话,道,“兴许是想得到朝廷的支持吧。”
陆离不置可否,只觉得秦言没对他说真话,但想想自己,不也是谎话连篇的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坦诚相待?到振威镖局的时候正是晌午,冬月的阳光甚是温暖,只是不过才一个多月,昔日门庭若市人马络绎不绝的振威镖局,门前已经长起了杂草,还有乌鸦和麻雀在草丛里觅食。人走茶凉,人死,世间所有事情都凉了。门可罗雀,时移世易。偶有路过的行人看见两个骑着马的人停在已经荒废的振威镖局旁,信中甚是好奇。也有热心的人想要上前告诉两人,振威镖局的人全死了,镖局已经荒了,但看到秦言手中的长剑时,便不自觉的涌出对江湖人士的畏惧来,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小心翼翼的默默退开。两个人下马,踩在冒出荒草的门前。不,应该说是庭前,因为振威镖局那扇由天下第一能工巧匠巧手鲁班魏知几亲手用精铁打造的大门,早就在振威镖局被攻破之日毁在了秦言的焦尾剑下。想想当时隐藏在暗处,看着天残派攻打振威镖局时的情形,那些人啊,真的是杀红了眼,一招一式之间都是死手,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样,互相屠戮。而秦言,她虽没有冲入人群像是发疯的公牛一样四处乱杀,但是,倒在她剑下的皆是振威镖局数一数二的好手。在她扬剑破门而入时,无数的碎片和铁屑像是炸飞的弹片一般,带着浓重的杀气,喷薄而出。陆离亲眼见到了那一幕,手指也禁不住颤抖,他感受得到那强大的戾气和杀意。那时,明明是在朝堂与江湖边界行走的陆离也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一句:原来,这便是江湖么?真正的江湖。故地重游,游的还是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地方,秦言却没有任何话语,她把马随意栓在一旁,便已然径自大步踏了进去。陆离便也只好赶紧跟上,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破败的景象。院中生了杂草,花园没人打理,也是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至于门窗牌匾,居然都被人拆走了,想来是附近的人家拆去当烧柴了。至于屋子里的摆设,值钱的东西早已被天残派搬走,贵重的送回了总舵,普通的则搬去了洛阳分坛。唯一剩下的,除了这早早破败不堪的房屋,便只有院子里三座等人高的石像了吧。那是达摩祖师、关公关老爷和华光祖师爷的的石像,是镖局乃至所有武人都信奉敬仰的神圣。它们之所以没有被搬走也没有被砸掉,便是因为武人对这三位的敬意。再者,这东西不过是石头雕像,也不值钱,不必去触那眉头。两个人穿过院子,进到大堂,里面连桌椅板凳都没了,只有几块摔碎的破瓦片。然而刚刚进门,陆离便听见屋顶上传来悉悉率率的瓦片翻动的声音,他大喝一声:“什么人?”